​镜子

女人喜欢照镜子，这似乎是天性。楼下盒饭店的老板娘更是将这一天性发挥得淋漓尽致。盒饭店面积不大，为了腾出更多的吃饭地方，老板娘把收银台搬到了外面，上面还搭了个可收缩性雨篷。只要天气好，探出头向下望去，老板娘如果没有在收钱帮客人买单，十有八九就在那儿照镜子。那镜子很大，像一部iPad，镜框四周都贴有粉红色的水钻，很晃眼。那镜子平时不用时也立在收银台上，有一回被一个吃饭的客人趁老板娘不注意擅自拿去剔牙，老板娘发了好一顿火，后来镜子后面的立柱上被老板娘贴上了一张“贵重物品，后果自负”的纸条。

话说老板娘整天在店里坐镇，却很少见到老板娘的男人。听三姑说她男人在北京路上做五金生意，很忙所以很少来。那天我在阳台上摆弄花草，眼睛余角总觉得楼下有一个身影一直不动。好奇心的唆使我向下望去，见一个约莫50岁的秃顶男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老板娘，而老板娘呢一心一意地照着镜子根本没发现前面站着个人。这场景我觉得十分有趣，所以并没有打搅他们，而是饶有兴致地想看看老板娘要多久才发现面前的人。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老板娘专心致志地端详着镜中的自己，仍对面前的男人木知木觉。

过了个把分钟，那位男食客的耐心似乎已经到头了，脸上有些愠怒，一巴掌拍在了收银台的台面上，把沉醉在镜中世界的老板娘吓得好大一跳。等老板娘看清了来人，倒也不生气，满脸堆笑地招呼着，一勾手把那男人拐进店里。我猜想那秃顶男人大概就是她那个做五金生意的老公吧，摆弄完花草我进了屋内，只听见楼下店堂传来乒乒乓乓的碗盘破裂声，心想一定是哪位不留神的小伙计碰倒了碗筷，也就没多放在心上。

差不多一月后，我下班回家。老远就看见楼前围着一堆人。一抬头见人群中我三姑也站在那儿，便挤过去向她打听。三姑低声跟我说老板娘被她男人甩了，还没等我做出惊讶的表情，上次见过的那个秃顶男人从店里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像秘书一样的小姐，帮他拿着公文包。那男人手里拿着一串车钥匙，好像是开车来的。

我正想看清车钥匙的Logo，只听一声大叫，老板娘从店里冲了出来，有可能是冲得太快或许是脚上的拖鞋太滑，没跑出去几步就一屁股摔倒在了台阶上。那个秘书一样的小姐很夸张地哈哈大笑起来，老板娘迅速站了起来，一个耳光打在了那张笑脸上，笑脸立马不笑了，杏目圆瞪地扑上去与老板娘扭打在了一起。那秃顶男人忙去劝架，却被不知道是哪个女人的手扇了一记耳光。那秃顶男人火了，一下子把老板娘推开，有可能用力过猛，老板娘跌跌撞撞地向后倒去，把后面的收银台给撞翻了，上面的镜子一下子摔碎在了地上。

老板娘看着地上的碎镜子，用手拿起一片站了起来，眼睛血红血红地瞪着秘书样的小姐，那小姐吓得“呀”地叫了一声躲进了秃顶男人的身后。就在这时，老板娘将碎镜子划向自己的手腕……

盒饭店的卷帘门上一直贴着“内部装修，暂停营业”的告示，直到仨月后，一天上班时，看见那店又重新开了，收银台还是那张收银台，收银台上还照例放着一面镜子。（文 / 一风堂） 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