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爱飞行

( 百年灵喷气机特技飞行队 )

雅克·波特林（Jacques Bothelin）记得他的第一次飞行。“那年我8岁，是一名乘客。飞行地点就在家附近，但我非常兴奋，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的风景看。这已经是很早以前的事了，情形却宛若目前。当时的我一点儿也不害怕，觉得自己就是为飞行而生的。”波特林对本刊说。如今，他年过半百，拥有1.05万小时的飞行记录，在30多个国家做过2800多场特技飞行表演，是欧洲最大的民用飞行队——百年灵喷气机队（Breitling Jet Team）的队长。

少年时，波特林决意实现儿时的梦想，他报名参加法国空军，希望成为一名战斗机飞行员，却遇到挫折——因为视力的原因，他被挡在了门外。十几岁的波特林非常沮丧。“我感到自己必须找到另外一种方式来弥补挫折感。”波特林对本刊说。通过努力，他拿到了飞行驾驶执照，学会了特技飞行表演，并开始参加特技飞行表演。但特技飞行的花费是昂贵的。“我没那么富裕，因此，希望找到一个办法，既可以进行特技飞行，又不用花钱，这就是民间特技飞行表演队。”1982年，波特林组建了他的第一支飞行队，算来距今已整30年了。

2003年，百年灵结束了“百年灵战斗机队”，找到雅克·波特林，表示希望组建一支民用专业喷气机特技飞行队——这便是今天的百年灵喷气机队。从那时起，波特林开始了他的队长工作。近10年过去，百年灵喷气机队已成为全球闻名的喷气式特技飞行队之一，每年在全球十几个国家进行飞行表演。

即使到了今天，雅克·波特林回忆起飞行队刚组建的情况，依然会说，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尽管在稳定了资金来源以后，波特林不用再担忧燃料和日常维护的费用问题，但寻找合适的队员比技术层面的问题更为复杂。“我们从法国空军和法国空军飞行表演队中选拔人才。这是一个小圈子，我们几乎认识所有的飞行员，知道哪些人想加入我们。”雅克·波特林对本刊说，“通常我会挑选经验丰富的飞行员。人们经常问我，为什么不招聘年轻飞行员，原因是训练年轻飞行员要很长的时间。这意味着飞行队要帮飞行员积累经验，而飞行员获得的每个飞行小时都造价昂贵。”

飞行员挑选完毕后，第二步是对其进行训练。在百年灵飞行队，基础训练是学习驾驶L-39C信天翁军用教练机——这款捷克制造的双座式教练机外观非常漂亮，曾经出现在“007”电影中。对于飞行队的队员而言，真正的训练是从编队飞行开始的。这是一个循序渐减的过程，一开始，飞行队用两架飞机让飞行员学习如何保持编队阵形，接着，会在他的身边增加更多飞机。当7架飞机一起编队飞行时，飞行就变得复杂了，每架飞机都需精准、正确。编队飞行员如果状态不佳，很容易出现掉队的情况。

( 百年灵喷气机队队长雅克·波特林 )

“许多人认为，特技飞行队的工作是在炫技，但我们并非为了炫耀而来。是的，我们的工作是表演，却不是简单的追逐极限。”波特林对本刊说，“在特技表演飞行队飞行，你得是一个自律的人，不要试图去冒险，因为安全是第一位的。有些特技飞行员可能会做出一些难以控制的惊险特技，这在业内被视作疯狂的举动。我们每年进行50场特技飞行表演，10年总共500场。我们追求的不是‘一次绝响’，而是让相同的旋律可以奏响50次。”

在每年的航空展、一级方程式大奖赛和一些体育大赛上，都能看到百年灵喷气机特技飞行队的身影。“我们不是为了玩乐而飞行，是为了向观众呈现最佳的表演。作为百年灵的形象大使，我们的言行举止很重要。我们的飞行员要懂得，为一个奢侈品牌飞行，需要做出承诺，他们必须欣然接受这一点。我们的工作与飞行有关，但不只是飞行。”波特林说。

( 百年灵空中漫步飞行队表演特技飞行 )

“我飞过很多地方，遇见过很多人，天气时好时坏。我不能说所飞过的最好的地方是什么。”在过去的几年间，飞行队代表百年灵飞过了世界各地。“比如说在伊斯坦布尔，那里的天气非常糟糕，从飞行的角度讲，这并不是很好的飞行体验。但地上观看的人很开心，所以这依然是很美好的回忆。所谓好坏，并非单纯从飞行角度上说。我们的工作是一项技术活，但技术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我们不是为了自己而飞行，是为了与观看者交流而飞行。”

在雅克·波特林看来，特技飞行表演并不是飞行员的独角戏。“如果观众喜欢我们的表演，他们会告诉我们，会鼓掌欢呼。我们从未要求他们那样做，这是自然而然的反应。我们表演时，人们也会鼓掌欢呼，尽管他们知道我们不可能听到，但我们能从技术工程师与解说员口中得知他们的回馈。我们给了他们表演，他们以此表达感谢，这是一种交流，不是独白。”

( 百年灵喷气机队队长雅克·波特林（后排左三）和他的6位飞行员 )

如今的雅克·波特林，是一名飞行员，也是一位队长和一名组织者。这些工作他做得都不错。除了飞行，他还要负责技术维护、节目设计、对外公关以及管理预算——尽管对于飞行员来说，这些事情显然缺乏吸引力。“我们不是军队，是为了乐趣而飞行，所以需要管理各种资源、预算，以保证团队按时做好准备。”波特林对本刊说，“作为飞行员，飞行的时间不足会让人感到沮丧。我们做这个工作是为了乐趣，但工作不等于玩乐。”

“我的职责是让飞行队在每年表演季开始前，处于最好的表演状态。”波特林告诉本刊，“特技表演飞行员和商业航班飞行员的工作不一样，对于特技表演飞行员而言，每次表演时间都很短，只有25分钟，但这25分钟并非想象中那么简单。在这段时间里，我们需要全神贯注，还需要承受强烈的重力压力。”鉴于此，飞行队一年在空中做特技飞行表演的时间并不十分长，大约是50到70个小时左右。

在冬季，飞行队通常不进行表演，以便让飞机得到维护。每年初春到5月，波特林带领全队进行严格训练：每天飞行2至3次，每次40分钟，每周4天，并全程录像。随后，全队一起研究。“毕竟我们的飞行时速高达700公里，且编队时两机之间不足3米。因此，每一秒的飞行轨迹、每一次转弯动作都不能有丝毫误差。”波特林说。由于飞行员在驾驶舱最高需承受8倍重力，飞行员需保持良好的体型。除了身体素质，飞行员还必须拥有良好的心理素者。特技动作引起的突然加速，迫使飞行员必须迅速精准地做出反应，保持稳定的情绪，才能保证安全。

5月过后，飞行队会进行50多场表演，基本上每周要表演2到3次。由于表演强度大，表演也相当于是训练。但如果连续3个星期没有表演，飞行队就需要重新训练了。“这和演奏音乐是同样的道理，一个音乐大师，即使他的表演水平相当高，也需要经常练习。这样才能让他的大脑保持一种积极的状态，让他的表演行云流水，像印在脑海里一样。”波特林说。

为了让队员在表演中保持最佳的状态，飞行队不会刻意追求高难度动作。“在空军里，一些飞行员在完成了某项危险动作走下飞机以后，会感到如释重负，对他们而言，这是结束了一场噩梦。但我不想让这样的情况出现在百年灵喷气机队的表演中，我想让队员们时刻保持平静。对于难以同步的动作，我会将其从表演中删除。”波特林对本刊说，“我们会尽力为观众呈现精彩的表演。任何一架飞机没有很好地完成动作，我们都会感到不满意。我希望每个队员对节目的编排都有把握，不希望他们对飞行动作感到害怕。动作不需要很危险，重要的是完成质量。这么多年的经验积累，我对自己是有信心的。但有些事情，我永远也不会去做。因为我知道自己了解什么、能做什么，我的飞机能做什么，我的团队能做什么。”

从最初组建至今，百年灵喷气机队从未更换过团队成员。“我们只会增加飞行员，当飞行队有了新的飞机，第一件事就是挑选飞行员。”波特林告诉本刊。相较于空军队伍，这个飞行队的平均年龄偏大，队员年龄为47到57岁。波特林是其中年龄最长的一个。“这是一生的职业。”波特林说，“过去并不重要，未来更让我激动。让我感到兴奋的是，有那么多新的飞行摆在我面前：下周六我会飞行；再下周一，我还会飞行——我对此充满期待。飞行是我的工作——这么说不确切，飞行是我的热情，是我真正想要的东西。”

“在空中飞行的时候，你会发现看到的东西与在地上看到的不一样。乘飞机来中国的时候，我看到窗户都关着，人们一点儿也不关注外面的风景。有时，你会发现，世界的差别其实并不大。有一次，我飞过蒙古，看到了沙漠，发现它看起来非常像阿曼和美国。世界是相似的，人与人或许有差异，但这差别并没有我们想象的大。”波特林对本刊说。

（文 /  何潇） 飞行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