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我们就别聊感情了

（文 / 匡华伟）

从2005年认识开始，我和龚沛然聊过无数次天，话题主要有两个，一是合伙开养猪场，二是感情问题。上半场由我主讲，撺掇他一起去养猪；后半场由他主讲，研讨感情的归宿——如果把我们这几年的聊天记录编纂成册，那就是一本叫“女孩心理与家畜养殖”的教科书。一个方案，解决两个问题，双卡双待，相信会很受农村单身青年养猪户的欢迎。

空谈数年后，我们的养猪场还是没能开起来，只是在最近的一次讨论中，把养猪场的选址从城北换到了城南，因为往城里送猪肉时，可以路过那个叫欧子秋的姑娘家，顺便给她带两只猪蹄和一副腰子。

与这个纸上谈兵的养猪场一样，我们的感情归宿也是双双落空，我单身，他离异，殊途同归。在一次婚宴上，我和龚沛然的前妻同桌吃饭，他发来消息问我，她现在过得怎么样？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如果他问我她今天气色怎样，我可以回答，红润。打扮如何，端庄。胃口好不好，吃了半碗米饭、一碗鸡汤。

但要问我她过得好不好，好到什么程度，光靠目测，我就无从判断了。所以我只能诚实地说，看上去挺好的。另外又不诚实地补充了一句，婚礼结束后，有个男人来把她接走了。他说，哦，那就好。实际上我也不知道婚礼后她是怎么离开的。

针对这两个失败的课题，在某个下午，我静下心来，仔细翻阅了我们累年的聊天记录，似乎找到症结所在，那就是在讨论养猪时，我们极尽浪漫和不切实际，比如，我们从没有仔细计算过开养猪场的成本和经营问题，乐观地以为圈一块地，放几头猪，找个人看着，按着时间投点饲料，就可以等着卖钱。

而在研究感情问题时，我们则套用的是养猪的方法。一再在付出和回报的不对等问题上纠结，殊不知经济学里还有“沉没成本”这个概念，物理学叫无用功，放到感情投入上，那就是自作多情。我已经想明白了这个问题，不过龚沛然还不明白。如果他明白了，那天就不会向我打听他前妻的消息。

龚沛然自诩为一个情商低的人，根据中医理论，情商低的人易为情所困，就像肝火旺的人容易长痔疮、体虚寒的人容易尿频一样。从他不断变化的QQ签名上，可以看出来他依然为感情的顽疾困扰，这是和风湿腿、肠胃炎和偏头痛一样，遇到适当的季节就会发作的病症，准时且持续。我尝试从龚沛然的QQ签名上研究他的病情发展，他最近的两个签名，其一，你像风儿一样，从未消失散尽；其二，你像昙花一样，开在我生命中，如此美丽，如此短暂……他很偏爱这样的句式，如果放到追悼会上，也算中规中矩，念完这些词，就该三鞠躬遗体告别家属谢礼了。

龚沛然情商虽然低下，但智商绝对不低，这些QQ签名，喻体把花鸟虫鱼、日月星辰、打雷下雨全用了一遍，但主体始终只用第二人称，所以包括我在内，没人摸得透他到底说的是谁，而那些跟他有过感情纠葛的女人，都会对号入座，自作多情地把自己当成这些签名的主角。例如，他的“昙花一现”，没能挽回他前妻，却感动了他的初恋和历任女友，似乎还有人向他表达了重温旧梦的意向——我不知道这是无心插柳的意外结果，还是他最初的动机就是为了搂草打兔子，能捞一把算一把。

那晚我们跳过了养猪场的话题，直接从感情聊起，少了探讨的氛围，我问，他答。还没聊完，我见他的签名又变了：“无处安放的情感”——尝到昙花一现的甜头后，他不用第二人称，干脆连主语都省了，杀伤半径大增，不光打兔子，这次可能连过路的母猪和水牛都不能幸免。我有点困惑：这到底哪点像是个情商低的人儿？ 别聊感情以后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