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爷爷打电话

（文 / 王敤敤）

小学二年级跟父母搬到南方，就有了每周日晚上给爷爷、奶奶打电话的习惯。其实主要是我爷爷，每次打电话的末尾他都要吼两句：“记得下周老时间啊。”不知不觉打电话的习惯也维持了14年，直到出国上学以后，独自在外面，经历多了，话也多了起来，最长的一次甚至分别和我爷爷、奶奶聊了半个小时。那一次主要是我说，我爷爷听，到最后能听出来他也很高兴，音色都尖锐起来，末尾他说会一直活到我毕业结婚，我说这肯定没问题。

但他还是没做到。去年年中的时候，一个周末我给我爷爷打电话，是奶奶接的，她说爷爷嗓子不舒服，就不说了。我一开始没在意，但接连几周爷爷都没接我的电话，接下来就是从我爸妈那里断断续续了解到爷爷重病、住院，已经说不了话了。

那段时间真是纠结，想回去，但是马上就要期末考试，回去意味着要重读。那几个星期甚至不太敢把电话打回去。爷爷生病后，我奶奶的声音听起来就怯怯的，尽管交谈的内容一如往常，但她的怯怯的声音着实折磨人。好在爷爷生病的第四个周日，我听到他的声音了，接下来，又过了几个星期，似乎已经完全康复过来了。

这次危机似乎过去了。于是我也放下心来，那时候我爷爷、奶奶有了手机，但他们不会发信息，我就给他们发。周末依然打电话，我爷爷的声音已经完全变好了，就是有时候爱啰嗦。一次说到最后，我要挂了，他突然又想起来什么，对我嚷道：“下周还是不是老时间？”我说是，他说好，随后他又问道：“下周是老时间吧？”

爷爷已经康复过来了，那时候我是这样认为的。但那年底，他就去世了。

那一次回去我没有待太久，亲人们说医院不干净，爷爷又病重，我们太碍事了。我临走前跟我爷爷说，一定能好起来的，等出院了，我们再一起过年。回到深圳以后继续每个周日给他们打电话。都是我奶奶接的。有一个周日，我问奶奶，爷爷快好了吧。她说还是老样子啊。第二天早上，就接到我表姐的电话，说我爷爷去世三天了，已经火化了。奶奶怕给我们添麻烦，没告诉我们。

到现在又有半年过去了。我爷爷刚去世的那段时间，我经常接到我奶奶手机发来的空短信，什么都没有，有时候连续发来两个，每次收到那个短信，我就立刻变成了脑子里面一片空白的状态，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最后绞尽脑汁编写几句安慰的话发回去，点了发送以后心里只剩愧疚。

昨晚那个梦很温暖，我梦见我爷爷、奶奶、父母都来找我玩了，我那时候还在上课，他们就悄悄躲在外面，最后给了我一个惊喜。我还开着车带他们郊游，我们一起吃饭。在那个梦的结尾，我拥抱了爷爷，梦里的那个感觉记得很清楚，可能是因为在现实生活里从来没做过类似的事情吧。 打电话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