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西辛庄村：“村级市”的梦想与动机

（文 / 丘濂）

( 党支部书记李连成是西辛庄村的灵魂人物，每天清晨5点就开始巡视村庄，终日保持着旺盛的精力 )

建市宣言

红绸掉落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觉得出乎意料，但转而又马上佩服起村书记李连成的脑筋。这块写着“濮阳县庆祖镇西辛庄市”的牌子下端，还有一个小一号的“筹”字。“这意味着建市的筹备小组同时成立了，我是组长。至于能否建成，我认为是80%的成功率。”李连成对我说。

挂牌仪式前一天，濮阳县民政局给西辛庄村所属的庆祖镇民政所发去一份内部明电，其中明确写道，西辛庄的行为违背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国务院关于行政区划管理的规定》等相关政策规定，要求庆祖镇立即责令其停止一切关于“西辛庄市”挂牌的行动。在听完民政所所长传达完内容后，李连成的回应是：首先，他所理解的上级文件是说乡镇一级建市需谨慎，并未说村不能建市；第二，那些被叫停的镇级市是冲着行政区划和级别来的，可这即使成了西辛庄市，行政机构的工作人员和拥有的权力和以前没有任何变化。“我经常会思考陈永贵，如果他留在大寨，就会是个出色的党支部书记和农业专家，他不应该去北京当副总理。同样，我申请西辛庄市也不是为了满足我要当市长、市委书记的野心。”李连成说。

而且退一步讲，这个“筹”字也说明西辛庄市还没有真正成立。“这块牌子上写着什么，只有我、跑腿去取牌子的人，还有做牌子的人知道。我和地名办联系过，他们不同意村子改名，其他申请工作还在进行。当村干部那么多年，我当然知道违法的事情不能做。”说到这里，李连成露出了狡黠的笑。李连成第一次对外透露他的“建市”想法是在今年1月16日，省委书记卢展工来西辛庄考察时。“当时卢书记就说，一个农民能提出这个想法不简单啊。后来在3月份的‘两会’期间，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国务院副总理李克强来我们河南代表团驻地看望，我又向他汇报这个思路。他说，‘这又是要创造一种新模式！’”于是，仅仅凭借“村级市”这个有新颖但却争议性的概念，5月8日挂牌当天，就有十几家媒体到场。

人们住在楼房，有水泥道路、路灯、绿化，还有学校、工厂和医院，这是李连成早年进城时对城市生活的认识。“那时村里缺煤，我拉着架子车到三四百里之外的新密煤矿或者汤阴运煤回来卖钱，途中要经过长垣、滑县、新乡、郑州，因此见识到了城市的模样。那里的道路又平又宽，拉起车子特别省力，于是我走得飞快，也不知道遇到红绿灯是要停的。”李连成对我回忆说。

( 附近村庄的村民和镇上的打工者都希望把孩子送进西辛庄小学读书，这已超出了学校的接收能力 )

如今走在村子里看，当年李连成脑海中的图景已经实现：草木掩映下是成排的红顶白瓷砖贴面的二层别墅；村中最主要的两横两纵交通要道都是水泥硬化过的双向四车道路面；在村中心广场，一块写着李连成名言“当干部就应该能吃亏”的假山石和包含着大型会议室和展室的村委会大楼遥相呼应；另一片休闲广场则安放了一片健身设备，旁边有一块停泊了几只电动船的人工湖来做点缀；一座综合服务性大楼五脏俱全地设有小超市、饭店、美容店和手机维修服务店；村庄北面则是占地800亩的电光源工业园区，专门生产器材灯和节能灯。让李连成自豪的是村中的学校和医院。学校有一座2002年重新翻盖的三层教学楼，最早的小学则建于1998年。教室之外，学校还有舞蹈室、微机房、操场和种满杏树和兰草的花园。除了本村的30多个孩子，学校又接纳了另外520名学生，他们的父母有的是相邻村庄的村民，有的是在西辛庄工厂上班的工人，还有在附近庆祖镇上做买卖的外地人。村集体投资9000多万元、占地90亩的民生医院是整个村子里最宏伟的建筑，可以惠及方圆150公里以内的村镇群众，里面的设备是村镇级别的医院不具备的，价格却比市里医院要便宜许多。

曾经在内蒙古建筑队里打工做过泥瓦匠的李连成是整个村庄的设计师和规划师，因此村庄的面貌又体现着李连成的个人特色。比如，在那些小道旁边的绿化带里，种的不是花草，而是小麦、花生和大葱。“这样每家每户承包这样一小块地，种种自家需要的蔬菜，同时也就能把便道旁的卫生负责了。”李连成对我说。在小学校里，最特别的安排是教师办公室不在教学楼中，而在教学楼中心一个凸出来的长方体建筑里，三面都有玻璃。“连成书记的想法是，这样一来，孩子们在操场上活动，教师一抬眼就可以关注到学生的安全。”校长梁振海向我介绍，“一层教室前的走廊，原本是1米宽，书记改成了1.5米，为的是刮风下雨的时候，孩子们不用去操场，屋檐下就有更宽敞的活动空间。”

( 村集体投资兴办的民生医院可以惠及方圆150公里内村镇的群众 )

“建市的意思是让农民去享受到市里的生活。城市有啥咱有啥，只是西辛庄不堵车。那你们会说了，这就是一个名字，你不叫西辛庄市，只要带领全村人好好干，最后也能和市民生活水平一样啊。但我想，反正都是干，为什么不叫这个名字？为什么不去创新？农民进城打工那么多年，很多人已经不再种地，不再做农民，可是为什么还是被统一称作农民工，待遇和其他城里的工人不一样？我们在农村盖的房子，也花了几十万元，可是没有房产证也不能够抵押。同样是一条命，农民遭受了车祸，赔点钱也比城里人得到的少，按说我们生活水平低，应该给多一些的。今天我穿了西服，我平时很少穿，去北京开全国人大会议才要穿上。这就是要带头给我们西辛庄人一点压力，我们今天挂牌了，从此以后，大家的生活习惯、卫生习惯、穿衣习惯都要讲究起来。”在挂牌仪式后的记者会上，李连成这样对媒体说。此后每每被问到挂牌的意义，李连成总是要说这段已经酝酿很久的答案，用字措辞也几乎毫厘不差。纵观西辛庄村的成长史，每次作为书记的李连成提出的新的发展思路，都是对现有局面的突破。曾经的困境有贫瘠的农田和衰落的村办工业，这一次最大的局限则是越来越有限的土地空间。唯有突破这些的瓶颈，对于公平的渴望才能够实现。

从农业到工业

每天清晨5时，李连成都会雷打不动地在村子里巡视一圈。和他一起走到中心广场的时候，他提示我注意一棵从外村移过来的栗树和下面的泥土。“一年多了，才长出了这样几根枝条，看样子活不了太好。泥土发潮，这是盐碱地的一种表现。要想村里的树长得繁盛，土都要从外面运来。”李连成说。90年代以来随着黄河中下游地区地下水位下降，再加上村人运用增施有机肥和机械深耕深松的技术，这个黄河故道旁的村庄土地质量有所改善。“最早走在村里，到处白晃晃的一片片盐都蜇得人眼痛。很长一段时间，村民会拿盐土溶化成盐水来晒盐。盐做了太多卖不出去，家家户户就留着自己吃。这种粗劣工艺制成的盐根本不适合长久食用，人会感到头晕恶心，而且看上去面黄浮肿。”

李连成最初一笔财富就是来源于这样的土地。当有媒体问李连成，他是不是背后有人策划才搞出这个“村级市”的噱头来吸引眼球时，他总爱讲他赚得第一桶金的过程。“如果从小接受好的教育，我的水平是可以上清华大学的。”李连成说。这个故事，的确比村民说的他年轻时就擅长用两副扑克牌打双升，对每张破旧的扑克牌背面的特征记得都很清楚因而从不输牌的神话，更有说服力得多。

当年，包产到户之际，由于盐碱地的土质导致庄稼收成不是很好，再加上周边的村庄家家户户都在种小麦、玉米这种大田作物，辛辛苦苦改良土地来耕种，村民的收入依旧很低。“我跑到濮阳市的市场上去转，想知道什么东西卖得好又稀缺。那时是1983年，附近的中原油田刚刚成立，一下涌入了大批工人和技术人员，濮阳市菜市场上的蔬菜一下变得供不应求，尤其贵的是那些反季节蔬菜。我琢磨着应该搞大棚蔬菜种植，又不知道去哪里学习这项技术。终于，我发现一条消息，在开封市郊，政府号召农民种植蔬菜，以保证市民的菜篮子不缺货。我想，那里就有我想找的技术人员。”在市郊的大棚里，李连成寻到了他要找的人。“他开价1万元，辅导我一年的技术。我了解了下其他菜农的情况，这基本是一年的收入。于是还是决定了，就算一年白干又怎样。”一共请了两位技术员，两年也几乎一分钱没赚，李连成才将大棚里成熟的蔬菜拿到市场去卖。“凌晨3点起床，连夜把菜收了放进蛇皮袋再绑到车后座上。然后连夜向30公里以外的濮阳市菜市场出发。车后面的菜太重了，甚至要在前把吊两三块砖头才能平衡首尾的重量。”李连成边向我讲述当年的艰苦，边会发出剧烈的咳嗽声。后来才知道那是由于种植大棚蔬菜期间，李连成在棚子里烧煤为蔬菜保暖，结果吸了过多的烟尘，最后肺出了毛病。“结果你猜怎样？”李连成眼睛里闪着光芒地说，“9年之后，我已经攒了17万元，是村里的首富，盖起了村里第一幢二层小楼。”

这样的投资胆识让李连成在村里有了更高的威信。1991年，原本就是村民小组二组组长的李连成被选举为党支部书记。带领全村人共同致富，是他担任村干部起最朴素的愿望。他提出，如果谁家想要建塑料大棚，他可以免费提供技术培训；没有经费，他也可以暂时借款，算作资金支持。在两年之内，全村发展了40多个蔬菜大棚，仅大棚蔬菜一项的收入，就有32万元。“等到1994年，为了发展农村经济，濮阳市五县一区都在推广‘白色工程’，也就是塑料大棚和日光温室的建设，我赶快给村里正忙着搞大棚建设的人说，赶紧撤吧。濮阳市就那几个蔬菜销售点，你种一垄菠菜，拿到市场上去卖，发现别人种的比你多，还挣什么钱？”

李连成把目光转向了发展村办企业。这在当地已经有先例可以依循。就在和西辛庄村一条濮渠路之隔的庆南村在1993年由全村村民出资入股，开办了造纸厂。这是濮阳县境内首个村民股份制办厂的实践，这种方式也被称作“庆南模式”。李连成也打算建造纸厂，因为原料就是地里现成的麦秸。“大家都觉得农民只会种地，哪里懂得办厂。我只能凑齐13户想要冒险的村民，集资21万元。结果第二年各户就分得红利12.7万元。看到其他村民立刻羡慕得不行，我就想着厂子如今挣钱了，一定人人都要有份。”李连成说服股东们将已经价值100多万元的厂子做成68万元的低价卖给全村村民，每户村民再以1万元重新入股。“经过一轮分红后，村里的贫富差距已经过大，考虑到家家户户入股，如果不在金额上予以限制，这种差距会进一步加大，而且不利于部分农户借钱筹款，才将入股金额设定在1万元。”

之后西辛庄村又相继办了工业用呢厂和连成纺织厂，都是村民人人有股份的集体企业。庆南村原村支部书记卢燕生告诉我，从1993到2003年是这种村民股份制企业发展的黄金时期。“2003年以后，劳动力的价格上涨。涉及提高工人工资、增加员工福利，都要开股东大会决定，这就不如私人企业灵活，个体老板可以直接拍板做主。出去办事需要请客送礼，这样用于环节疏通的费用也要开会通过，经常很多村民不同意，事情也就办不成。”庆南村早年兴办的造纸厂、纺织厂和木板加工厂，如今只剩下前两家，“而且都在准备将集体股份改制成几个村民所有的私人企业”。庆南村也是庆祖镇政府所在地，有三条商业街形成的市集，“所以我们鼓励村民发展个体经济，去经商”。同样，在西辛庄村，那三家工厂也经历村级体所有向个体村民所有的转变。又因为原料价格上涨，成品价格保持不动等原因，现在已经完全关闭。在村办工业逐渐走向凋零时，又因为李连成被发掘成典型人物，西辛庄村成为远近闻名的典型村，而获得了另外的发展机遇。

典型人物的发展哲学

尽管嗓子已经沙哑了，李连成还是认真对待每一个采访，每一次都说得投入、富有激情，手舞足蹈。那些重复了几十遍的观点，对他来说，就好像第一次发表一样。处于舆论的漩涡之中，他显得异常兴奋。他在展室中的语录里有几句话可以解释他面对媒体时的态度。比如，“生产力”系列：“典型也是生产力”、“宣传也是生产力”和“批评也是生产力”。在村中的道路上，立着画有通往他家箭头的指示牌。李连成家的院门和房门从来不锁，后院被改装成了除客厅外的第二会客厅，无论他还是他的家人都欢迎来客随时提问、参观和交流。

李连成最早对待媒体并不友好。1998年，时任濮阳县委组织部通讯员的翟浩带着上级布置的了解基层党组织建设的任务，来西辛庄考察情况，希望寻找到廉政模范。“李连成早在1995年就是省委表彰的优秀共产党员，但他对新闻宣传一点也不感冒，所以一直谢绝采访。我第一次拜访，进了屋子，看到李连成没穿鞋蹲在椅子上，嘴里嘀咕‘我干我的活，宣传不宣传不吃劲’。接连吃了两次闭门羹，我下决心一定要想出个办法和他说话。我转到造纸厂门口，发现两名中原油田职工正在用对讲机通话，让把电停掉。我灵机一动，找到李连成，告诉他我来自县委组织部，可以试着帮他协调一下工厂的用电。这才得以和他深入交谈。”翟浩向我回忆，“归根结底，他能够接受我采访，还是在于他希望我能帮助他的村庄发展。”回到家，翟浩赶写出6000字的报告《取信于民，造福为民——西辛庄强村富民的调查与思考》，在《濮阳县组工信息》登载，后作为内部信息上报濮阳县委各常委和濮阳市委组织部。这之后，便逐渐掀起了全省报道、学习李连成的热潮。

李连成之前带领村民共同致富的事迹、还有“当干部就应该能吃亏”的表述迅速被发掘，西辛庄村也成了建设社会主义小康村、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以及现在的建设新型农村社区等一系列农村建设活动中的示范村和重点村。庆祖镇政府一位干部告诉我，虽然从经济发展水平上，西辛庄村和庆祖镇中心所在地庆南村相仿，但是西辛庄村人口只有680人，庆南村却超过2000人；庆南村因为有市集的缘故，房屋建造密集，重新规划和改造的难度大，又要牵涉政府机关、学校、医院等单位，“所以西辛庄村能成为典型村，不仅在于它强有力的致富带头人，各家各户的经济条件，还有在政策以及资金倾斜之后，它能够提升的空间和实现的效果”。

李连成所感到的“典型”带来的第一个甜头，是2004年，在河南省委、濮阳市委的支持下，中原油田为西辛庄村免费铺设的日供能力15万立方米的天然气专线管道。那刚好是村中的工业企业开始由盛转衰的年份。村民不仅每月每人能享受到6立方米的天然气来做饭、取暖，更重要的是这成为村庄对外招商引资最有力的资源条件。随后濮阳县在以西辛庄村为主规划的“濮阳县庆祖电光源工业聚集区”目的就是吸引来做节能灯的企业，这样的企业很多道生产环节都要用火，对天然气的需求很大。

一位园区企业老板告诉我，“电光源”天然气的价格不到2.5元/立方米，液化气的价格则根据档次在5.5～6元/公斤之间，生产同样数量的明管（节能灯元件），在能源上的花费要差一倍。园区企业每年要交给村集体的5元/平方米的厂房租金，加上1200斤小麦/亩按每斤小麦市场价格折成钱的地皮租金。这样看来，村集体从园区的所得并不丰厚。但收取租金不是建设工业园的主要目的。工业园区吸纳了本村村民和附近村民作为劳动力，为他们将来能够脱离田地劳动、土地能够实现流转做了准备；另外，在园区上班的村民在学到技术后也可以自己建厂。2006年，李连成找了两户懂技术的村民，各自出资10万元，成立了天成科技照明公司。2007年元旦，在每股能分红20万元时，李连成又提议将企业低价卖给村民，吸纳村民股份500万元，年底分红是股金的30%。

然而西辛庄村再继续发展却受到建设用地的制约。村中唯一一块可以再用做建设用地的荒地在东北角，有200亩。那里打算再建一个占地94亩左右的小学。“现在的教学楼已经容纳不下学生了。2层和3层的水房改成了教师宿舍，图书室则变为了教室，图书全部挪进了各个班的书架。即使这样，每年秋季招生时，我还要把手机关了从学校消失一段时间，因为那个时候托关系想让孩子进学校的电话会把手机打爆。”梁振海校长介绍说。剩下的100亩土地，则马上会有酒厂搬来。在招商引资上，李连成的名气从来都是块金字招牌。“每次谈判，我会带着濮阳市委组织部印发的《村官李连成》的画册去。”李连成说。它的封面是2001年，当时的江泽民总书记在接见参加庆祝建党80周年大会的全国优秀共产党员时，和李连成亲切握手的照片。“这里的软环境让人放心。厂房门开着，不会有偷盗；村干部也不会三天两头地过来找你请他喝酒吃饭。”一位江苏老板告诉我。据了解，这家酒厂未来生产的酒，就叫“村官酒”。

李连成仍有想法要向东扩建厂房，可是现在却没有空间了。不仅李连成期待着有村外企业尤其是上市公司进驻，本村村民也希望能在这里开展生产。“去年有个厂子压缩产量，腾出两间厂房，我赶紧搬进来了。之前我在另外一个乡里租房子，请的也是那附近的村民做工人。学做这些灯泡元件有些难度，开头学习要花费工夫，他们那边没人搞这个，不相信能挣钱，因此工人常常半途而废。不像这里，通行的规则是每个厂子都会压工资，或者收押金，至少保证你不会学成前就辞职，浪费了生产材料。”西辛庄村的一位村民老板这样说。“再有我们这样的小厂，挨着招商引资过来的大厂，无形中也能打开销路。我们的质量不比它们差，只是没有品牌知名度。如果客户来这里联系进货，也能够顺便参观一下我们的工厂和产品。”

现在村里可以再节省出来的建设用地，就是那片村民二层小楼的形成的住宅区。“别墅占地70亩左右，如果建成4栋高层建筑，则能节省出一半，也不过是35亩。”而“村级市”的概念，实质则是濮阳市才启动不久的新型农村社区建设的一个组成部分，是加快推进新型城镇化发展、缩小城乡差距的一种适合媒介传播的新颖的表述。李连成估计，在和另外北边14个村庄集中居住形成社区后，会释放出2000亩左右的建设用地指标。到时对腾出来的旧村址的建设用地进行复垦，新的社区建设中无论发展工业园区还是兴建服务业的各项设施，所占用的耕地都和这2000亩达到占补平衡，增减挂钩，这样就能保证耕地不减少，粮食不减产。

从相关部门了解到的信息是，国土资源厅给濮阳市划定的土地红线是403万亩。濮阳市现有农耕地是404万亩。濮阳市统计的形成空心村的宅基地是82万亩。将这82万亩土地平整后复耕，也是换取建设用地指标的一个来源。

未来的社区

按照濮阳市委农村工作办公室给我提供的文件，濮阳市所辖的3000个行政村将规划建设为300个农村新型社区，具体的建设模式分为6种，分别是城郊改造型、集聚区带动型、小城镇依托型、整村搬迁型、中心村拉动型、特色村完善型。在今年1月份的濮阳市“人大”会上，庆祖镇常寨村村主任张怀勤听到了李连成提出的“村级市”的设想，觉得可以联合在一起来搞建设。“首先想到的就是能让村里人也享受到西辛庄村现有的医院、学校和工厂的资源。”随后常寨村所在的庆祖镇贯道管区的全部村庄和庆祖管区的部分村庄的村干部，都表示已经征求过村民的意见，想联合来搞一个包括15个村庄的大社区。于是李连成提出的概念就由原来的特色村完善，变为了西辛庄村拉动建设的模式。对于一直苦苦思索西辛庄未来的李连成来说，这是个一拍即合的提议。

新的“西辛庄市”社区至少包括几部分。首先是路网的建设。从西辛庄村向北至前贯道村之间的两条道路——发展路和计量路会按双向六车道的标准来拓宽。这是即将动工的工程，因为涉及道路两旁需要征收的耕地，村庄已经联合在一起开过几次讨论会，让农民不要进行路两旁的点种工作，并且给予一定的青苗补偿。无论集中居住能否实现，村庄之间宽阔的公路都有助于其他村庄的村民能更快捷地接触到西辛庄的公共资源。第二，是集中居住。暂定需要迁移的村庄是位于贯道片区东北部常寨村、后杨村、前杨村、西李寨村和东李寨村，村民将迁到拓宽的发展路两侧来居住。姜庄村、后郑寨村、前郑寨村、后贯道村和前贯道村本身就在发展路两侧，暂且不需要动。“尤其是郑寨村，因为那里家家户户都有家庭作坊来制香，所以村子富裕，也是社会主义新农村的示范村，几年前村子里才统一规划了外观一样的二层小楼，没有必要拆了重建。”贯道管区的陈书记告诉我。第三是在计量路两侧建设省级食品工业园，来吸收社区的劳动力。第四，则是将搬迁村庄的建设用地进行复垦，为工业用地争取指标，然后大片土地可以土地流转，出租或承包。

除了路网建设马上付诸实践，其他还停留在蓝图阶段。市委农工办的丁君娜科长对我说，比如农民上楼居住，原来的房屋应该如何补偿都还没有政策出台。“只是确定，村民腾出来的地要按照每亩8万到20万元的价格补偿给村集体，最后再落实到农户。远离城市的农村，土地没有升值的潜力，因此不可能像城中村拆迁的居民，用老屋的建筑面积来确定可以换购几套住房。”在濮阳县五星乡的安寨村，土地出租给公司来做经营后，公司也为村民建造了楼房，农民是按照建造成本价来购买，“但让农民上楼，其中的阻力有多大，我们都无法预料。究竟社区中是建多层、高层，还是二层别墅，现在大家的意见还不能统一”。另外，土地的流转经营如果处理不好，也会引发问题。濮阳市农业局农村经济经营管理科科长王庆国就提示了两种典型的情况：“一是出租给企业后，没有配套的二、三产业去吸收解放出来的劳力，农民没有工作；二是无论承包还是出租，受让方都偏向种植收益较高的经济作物而不是大田作物，这就造成粮食主产区的‘非粮化’。”

但无论“建市”道路上有怎样的困难，都不妨碍李连成这个“建市”筹备小组组长的信心。“以前我搞蔬菜大棚，办乡镇企业，再到开民生医院，质疑的声音也很多啊。我不是都成功了吗？”至少从西辛庄现阶段赢得的关注度来看，李连成还胜利着。 村庄规划梦想河南三农农村李连成动机村级辛庄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