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棋就是围城(665)

（文 / 大仙）

1976年，在抗震棚里学围棋，一开始就知道吃子，等看过吴清源老爷子的《黑布局》和《白布局》，才知道围棋是有布局的，不是上来就让棋子贴在一起胡搅蛮缠。我学会的第一个布局是“秀策流”的黑1、3、5布局，顺便也明白了人生的布局，3个错位的小目，让我理解了生活的不等式，生活也需要错位，错位之后，也许能找到更好的位置。我学会的第一个定式，就是托退定式，托身江湖，再退居一隅，守住一个15目的肥角再说。

10年之后，我第一次采访围棋，正逢首届中日擂台赛聂卫平大破武宫“宇宙流”，当时武宫正树完全一副外星人飘逸的姿态。将武宫的棋比做“北海道之雪天上来”并不为过，但聂卫平是“黄河之水天上来”，所以“聂旋风”吹散“宇宙流”。那一战，气动风云，老聂三包“骆驼”烟全部抽光。

吴承恩在《西游记》中为围棋赋诗道：棋盘为地子为天，色按阴阳造化全。下到玄微通变处，笑夸当年烂柯山。其实，现代围棋搏杀的惨烈氛围早已将围棋变成了黑白杀人机器，比如“剃刀坂田”、“刽子手”加藤、“老虎”依田、“妖刀”马晓春、“大力士”刘小光、“野力干红”王磊、“快枪手”曹薰铉、“第一攻击手”刘昌赫、“毒蛇”崔哲瀚。围棋已从纹枰论道变成了满盘血腥。我们经常可以看到“大龙愤死”的骇人场面，“棋盘为地子为天”的浩然之气早已不复存在。2000年的某个春日，我在上海滩见到参加“春兰杯”的韩国四大天王李昌镐、曹薰铉、刘昌赫、徐奉洙时，看到他们在研究室里好整以暇的姿态，真不知道他们在对弈时，怎么会将对手折磨得生不如死？

围棋就是围城，两位棋手西装革履，纹枰对坐，摇着纸扇，转着铁球，看似气定神闲，实则充满杀气，恨不能一个“大雪崩”就让对手崩溃，一个“大斜百变”就让孙悟空和罗大佑的七十二变变成绵绵杀力。围棋就是一座围城，关键是文学作品中的围城是城里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要进来。围棋则不然，进了城就把城门一关，谁也别想出去，谁也别想进来，361个交叉点，飞舞361处刀光剑影。围棋是一座孤城，不用身体对抗，只以思维较量，技术含量居高不下。

那回在名古屋的“丰田杯”三番决战中，“做人不厚道”的李世石压倒了“做人要厚道”的常昊，常昊用6个世界亚军换来了一腔辛酸，李世石用5个世界冠军成为李昌镐的接班人。所以李世石嚣张地说：“除了李昌镐，别跟我谈围棋。”这就如同杜甫说：“除了李白，没人配跟我聊诗。”做人的确要厚道，但是在围棋这座杀机四伏的围城中，厚道就成全了“强盗”。生活中也是这样，过分的厚道，就是给自己戴上镣铐。 围棋围城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