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为奔驰站好最后一班岗
作者:李三今年是汽车工业诞生125周年,同时也是辛亥革命100周年,这两件原本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居然在汽车发明家卡尔·本茨(Karl Benz,1884~1929)的重孙女尤塔·本茨身上不可思议地交集——这位奔驰家族的最后传人是一位历史学家,她在德国海德堡大学期间研究的重点居然就有辛亥革命。“我只能说:这就是历史,这就是命运。”谈起历史,尤塔·本茨的思绪跳跃起来。
11月中旬,卡尔奔驰学院在北大成立,尤塔·本茨是特邀嘉宾。看上去,即将70岁的她更像是一位儒雅的学者。说起与奔驰的关系,她渐渐进入角色,她告诉本刊记者:“我的祖爷爷偏爱研究热力发动机和蒸汽发动机,当年他发明的第一辆不用马拉的三轮车,现在就保存在慕尼黑的汽车博物馆里。其实,我们家跟作为汽车品牌的奔驰已经很多年没有关联了,最近这段时间,恰逢汽车诞生125周年,我有幸被推上了前台,尽管我本人并不是很热衷这样的活动,但作为奔驰家族目前唯一还健在的一位,我必须为我的曾祖父站好最后一班岗。”
三联生活周刊:从你的曾祖父开始,本茨家族的很多人一直在汽车行业打拼,你为什么没有继承祖业?
尤塔:由于曾祖父发明了汽车,我们整个家族的男性自然选择了做汽车工程师,好像这是天经地义的选择。我爷爷就是出生和成长于汽车之中的,然后成为工程师,直到80岁生日那天,戴姆勒-奔驰送了他一辆汽车。我父亲以及几个叔叔都在汽车行业工作,到了我出生的年代,汽车一直是家里经常谈论的话题。
家里也曾希望我学习工程,但我对汽车没有兴趣,也许是因为我从小就被工程师们包围着,早已厌倦了。我是家里最小的成员,又是女孩子,19岁高中毕业后,我说不想学习工程了,家里人只是觉得遗憾,但并没有阻止我,于是我成为了历史教师。在学校,我的历史和法文成绩最好,在那个年代,如果成绩特别好,就不需要上所有的课,尽可以选择最感兴趣的课程学习。我在海德堡大学完成了学业,我从事了一辈子的法国历史教学工作。
三联生活周刊:“本茨”(Benz)这个显赫的姓氏,是否让你在成长经历中感到一些压力?
尤塔:根本没有,在我们家乡,本茨是个常见的姓氏。当同学们知道我是卡尔·本茨家的孩子时,我还难免有些尴尬,再加上我上的学校名字叫做卡尔·本茨,交朋友变得很困难,尤其是女孩子们看到我,就经常小声嘀咕。但总的来说,我没受到什么影响,我从小就很自立,后来我还成立了一个女子协会,几十年过去了,这个协会的成员分布在世界各地。总体上来说,卡尔·本茨既没有给我带来好处,也没有给我造成麻烦。
三联生活周刊:你对于汽车最早的记忆是什么?
尤塔:我对“机动马车”(Patent-Motorwagen,也被称作“奔驰一号”)有一种特别的记忆,这款车虽然设计简陋,但它具备了冷却、供油、润滑、点火、传动、制动、进排气等现今汽车必备的系统与机构。这款车我们家里有过一辆,是曼海姆的戴姆勒-奔驰公司在我的曾祖母贝莎·本茨(Bertha Benz)85岁生日时送她的礼物,我爷爷和他弟弟一直把它放在工作室中,那可能是1948年的事,当时我只有6岁。
三联生活周刊:你有一位传奇的曾祖母?
尤塔:在那个年代,我的曾祖母贝莎·本茨真是一个不寻常的女人。她是一名家庭主妇,抚养了5个孩子,极大地支持了丈夫的事业。最初,“机动马车”在人们眼中无异于异类,但曾祖母却不这么看。1888年8月5日,她带领儿子驾驶Motorwagen由曼海姆出发至普福尔茨海姆再返回曼海姆,往返194公里。途中她亲自给车加水加油,汽油耗尽时,她从当地的药房里购买汽油,那家城镇药局便成为人类第一个汽车加油站。
三联生活周刊:“奔驰”这个名字曾经在奔驰公司中消失过一段时间,你对这个变故有何评价?
尤塔:奔驰公司跟克莱斯勒合并那一年,我记得当时被有的媒体称为“天空的婚礼”。我父亲是从德国《图片报》上得知这个消息的,他对这件事情非常不满意。我们家的态度可想而知,但是我们能做什么呢?因为那个重大决定是奔驰公司董事会做出的,当时我们除了生气,也没有什么办法。
三联生活周刊:本茨家族现在跟奔驰公司还有关联吗?
尤塔:从公司股权上说,我们家族跟现在的戴姆勒-奔驰公司没有任何经济上的往来。我的曾祖父卡尔在1903年离开了曼海姆的工厂,1904年就卖掉了他持有的公司股份,当然他当时得到了一大笔钱。1908年曾祖父与他的儿子一起创建了一家新公司,位于距曼海姆不远的拉登堡小镇。他本想把这家工厂发展成与之前那家规模相当的企业,但第一次世界大战毁掉了他的计划,后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家公司一直为奔驰公司提供零部件。“一战”结束后,经济情况变得非常糟糕,我们家跟很多德国家庭一样,日子都过得比较艰辛,20年代末的大萧条时期,日子就更难过了。戴姆勒和奔驰公司合并后,我的曾祖父曾经担任过监事会成员,那个时候,家里的情况开始好转一些。
三联生活周刊:是什么机缘请你出来参加一些奔驰公司的活动呢?
尤塔:主要是为了捍卫我的曾祖父的荣耀。我第一次参加奔驰的活动是在2004年,当时新加坡要给我的曾祖父授予一个奖项,我代表奔驰家族参加了那次活动。
我曾经给奔驰公司打过电话,希望他们能就“奔驰”这个名字从公司消失做出一些解释。戴姆勒-奔驰公司总裁蔡澈,我习惯上称呼他为“领袖”,后来专门来到我们家,解释了当时跟克莱斯勒合并的一些情况。我觉得,他有些难为情。我询问他,为什么公司有戴姆勒和奔驰两个创建者?为什么保留了戴姆勒的名字?他的解释是:奔驰三叉星包含了海陆空三种含义,我们的公司要提供三维的交通解决方案,这个主意是戴姆勒先生提出的,而奔驰提供了三维的一维,也就是道路解决方案。对于蔡澈先生给我的解释,我今天依然是稀里糊涂。后来,蔡澈先生提出建议,他希望我担任奔驰的品牌形象大使,为奔驰品牌做一些事情。为了捍卫曾祖父的名誉和家族的尊严,我同意了这个提议。
三联生活周刊:你跟中国有些渊源是怎么回事?
尤塔:1961年我开始在海德堡大学读书,那时候,中国的事情非常吸引年轻人,我作为一个历史系的学生自然也关注中国当时发生的事情,我就是在那时开始对中国现代史的研究。我主要是研究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我曾经查阅过中国革命领导人在德国学习的资料,包括周恩来、朱德等。不可思议的是,在轿车诞生125周年的时候,我来到北京,今年正好是辛亥革命100周年,这真是一种巧合。
三联生活周刊:今年是汽车诞生125周年,你如何评价汽车的出现改变了人们的生活?
尤塔:今年1月29日,戴姆勒-奔驰公司邀请我参加了一个盛大的庆祝活动,作为卡尔·本茨家族唯一还健在的后人,我跟董事长蔡澈一起,驾驶第一辆奔驰的复制车出现在现场,汽车诞生初期的场景得以重现,演出当时我的曾祖母第一次驾车回娘家的那一幕。我为我的曾祖父和我们家族感到自豪。至于汽车的发明是否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我想可能多少会改变一些吧,但到底改变了多少,我还真说不好。
三联生活周刊:你的驾驶经历是从何时开始的?你现在驾驶的是奔驰吗?
尤塔:记得那是1956年,我14岁。我想学开车,正好我的母亲有一辆很老的大众,我父亲就在我家附近的空地上教我,但只能挂到二挡,因为一挂到三挡就觉得车太快了。16岁我已经能独自驾驶,后来我有了自己的第一辆车,是一款大众,那时我还是学生,还没有足够的钱买一辆奔驰。我现在的车是奔驰C级。我很喜欢法国西海岸,现在我退休了,可以经常去那里,从曼海姆到我喜欢的地方,一箱油就够了,它的油耗真的很低。■ 奔驰c级奔驰汽车德国汽车豪华车奔驰奔驰中国三联生活周刊跑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