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美的黑暗

( 插画家娜塔莉·肖为莉迪娅·库尔泰耶珠宝系列创作的画作 )

莉迪娅·库尔泰耶（Lydia Cour-teille）的珠宝店开在巴黎著名的圣奥诺雷街（Rue du Faubourg Saint-Honoré）上，是一间不大的铺子，脚步快的人，很可能在行路匆忙中，不留神就错过了。店的外墙呈蓝色，近乎午夜天空的深浅，其上简明地写着“莉迪娅·库尔泰耶古董珠宝”。更高一些的位置上，注明了“买与卖”，让人想起19世纪的老古玩铺子。走进其中，你会想到中世纪的古堡密室，或是“墓园派”诗人笔下的海滨墓园——在这里，可以看到贝壳点缀的镜子、伫立着的美少年纳西索斯、枯萎的三色堇项链和随意摆放的魔法书戒指，还将发现象牙制作的骷髅胸针、钻石做成的蜘蛛网、掩映在珊瑚红羽毛丛中的萨满巫师头像……

苏珊·塔巴克（Susan Tabak）是当红的时尚专家，为人们提供穿衣打扮方面的专业意见。每年，她穿梭于世界各地，寻找令她耳目一新的东西。在巴黎闲逛的时候，她走进了莉迪娅·库尔泰耶的珠宝店。去会见设计师那天，她穿了一身紫色衣服，还戴了一个巨大的紫宝石戒指——细心人会发现，莉迪娅·库尔泰耶非常喜欢紫色，她不仅把店铺装成紫色，还推出过一个名为“紫色小说”（Purple Fiction）的系列。见面后，苏珊·塔巴克开门见山地说：“莉迪娅，这里是全世界我最喜欢的珠宝店。”原因非常简单，“对于那些喜欢特别东西的挑剔客户而言，莉迪娅·库尔泰耶是不二之选”。

苏珊·塔巴克不是走进莉迪娅·库尔泰耶珠宝店的第一人，在品牌云集的巴黎，莉迪娅的小店不算醒目，却宾客如云。只需看看她的顾客单，会发现它堪为当下的“时尚偶像微型名录”。以字母排序或许是个更省力的方法——在A字头里，能发现设计师阿尼亚斯贝、阿尔伯·艾尔巴茨、阿瑟丁·阿拉亚；B字头，美国演员波姬小丝；C字头的代表人物为一众法国偶像，凯瑟琳·德纳芙、夏洛特·甘斯布……在后面的字母里，还能发现更多法式魅力代表人物：伊莎贝拉·于佩尔、朱莉叶特·比诺什、索尼亚·里基尔……D字头里有名媛达芙妮·吉尼斯与设计师黛安·冯芙丝汀宝；J字头，不出所料看见了约翰·加利亚诺的名字；接下来是重量级的K，自然是卡尔·拉格菲与凯特·摩斯；还有哪些？滚石乐队的米克·贾格尔、女神妮可·基德曼、导演索菲娅·科波拉、设计师斯特拉·麦卡特尼，以及Dior的珠宝设计师维克多·卡斯特兰……对于一个珠宝设计师，这是近乎梦幻的客户名录，也是值得夸耀的成绩。

从外表上看，莉迪娅·库尔泰耶像一个典型的闺房小说女主角，她有卷曲的金发，鲜艳的红唇，还有一张娃娃脸——这让她在岁月面前得了便宜，在年华已逝的时候，依然保留着几分少女气。“我曾经是一个医务工作者。有一次，我的表坏了，那是我丈夫送我的礼物。我去了一家古董店修补。”就好像爱丽丝掉进了兔子洞一样，莉迪娅·库尔泰耶在这家古董店里发现了新的人生。“我知道自己再也走不出来了。我放弃了医学，开始与古董珠宝打交道。”莉迪娅·库尔泰耶对本刊记者说。

一开始，她的身份是古董珠宝商，从世界各地搜罗古董珠宝，放在巴黎的小店里贩卖，她十分了解那些难以取悦的巴黎女人。“很幸运，我所挑选的珠宝从一开始就很受欢迎，我的老板很挑剔，也很会指导，从他身上我学到了很多。”莉迪娅·库尔泰耶告诉本刊记者，“后来，我获得了珠宝证书，开了自己的店，继续销售古董珠宝。逐渐地，我意识到，是时候该自己进行创作了。”1996年，她的第一件作品诞生。

( 莉迪娅·库尔泰耶 )

看她的作品，会发现这气质甜美的巴黎妇人热衷的不是浪漫的女性读物，而是黑暗的哥特故事。“我偏好动物和鲜花的形状。”莉迪娅·库尔泰耶说。在她的手中，孔雀石、猫眼石、玉石、珊瑚、象牙……这些颜色各异的宝石，化为了骷髅国王、青蛙王子、祈祷的少女、盘踞在玫瑰花上的蛇……就好像一部童话剧，正在等待幕布拉起。

“蝴蝶的翩跹，猴的优美，玫瑰的典雅——这些东西多具有启发性。动物图案的几何面让我着迷。即使是那些看起来阴暗的动物，比如蝙蝠、蜘蛛、蛇……同样为我所喜欢。我在设计中使用这些被认为是‘阴暗’的东西，不是因为喜欢阴郁，而是把它们当做友善、美好的动因。这比寻常的做法更具乐趣。用正面、积极的眼光看待这些，也会成为一种克服负面情绪、战胜恐惧的方式。”莉迪娅·库尔泰耶对本刊记者说。

( 莉迪娅·库尔泰耶2011年设计作品 )

某些时候，你又会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一幅中世纪画作，被设计师用各色宝石重新演绎了一番。就好像是，荷兰画家希罗尼穆斯·波希（Hieronymus Bosch）笔下的乐园，忽然活动了起来，变为了宝石雕成的各种动物：蛇、青蛙、蝙蝠、猿猴、蜥蜴……在插画家娜塔莉·肖（Nathalie Shaw）为莉迪娅·库尔泰耶的画作里，这些小东西总是与美丽的少女一同出现，那画面奇诡而美丽。

“我热爱绘画，尤其喜欢达利和波希，他们的画作令人做梦、引发冥思。看他们的画作，就像在亲历一次旅行，这过程充满启发性，还带着一点儿幽默感。在我看来，这十分吸引人。”莉迪娅·库尔泰耶说。

( 莉迪娅·库尔泰耶偏好在设计作品中使用动物和鲜花的元素 )

2009年，莉迪娅·库尔泰耶推出了一个名为“白马王子”（Prince Charming）的系列，在系列主打的宝石戒指中，人们看到的却是一只只宝石与钻石镶嵌而成的青蛙，这些璀璨的青蛙色彩各异，都戴着一顶钻石王冠。在系列介绍上，设计师用了类似鲍勃·迪伦的语调，调皮地写道：“你需要吻过多少只青蛙，才能遇见真正的王子？”2010年的“虚荣”（Vanity）系列，是一个为人称道的系列。莉迪娅选择了骷髅作为基本设计元素，将它与天使之翼、玫瑰花、蝴蝶等图案结合起来，希望“用永恒生命、爱和希望的象征来征服死亡”。

“我喜欢骷髅的空间感——在这样的形状上工作、重新发现，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莉迪娅·库尔泰耶对本刊记者说，“我习惯将贵重的宝石与不太贵重的金属搭配在一起，这是我最喜欢的方式。有人管我的设计叫‘争议性的珠宝’，也许这么说没错。有些事情不是想或不想的事，不管怎么说，我就是这么做设计的。”

( 莉迪娅·库尔泰耶2011年设计作品 )

“很多东西都能给我启发——时尚、自然、旅行、艺术，以及身边的人们。”莉迪娅·库尔泰耶说。在珠宝设计师中，给她影响最大的是装饰运动大师勒内·拉里克（Rene Lalique）。“他是第一个将珠宝作为主体来介绍的人，拥有不可思议的绘画技巧和镶嵌工艺，他呈现出来的宝石形状令人赞叹。”莉迪娅·库尔泰耶告诉本刊记者。像许多喜欢神秘事物的珠宝设计师一样，莉迪娅热爱异族文化，因为部落妇女穿戴珠宝的方式富于想象力。她还倾情于北方的俄罗斯，希望有朝一日能在那里开一家店，并将俄语设为官方网站的可选语言之一。“东正教教堂里的金色圣像让人着迷，它们富于精神内涵。”莉迪娅·库尔泰耶说。若问她最喜爱的艺术作品是什么，她会给出不太常规的答案：一个是俄罗斯凯瑟琳女皇皇宫的琥珀厅，另一个是墨西哥奈卡的水晶洞窟。“自然是最好的艺术家。”她说。

在莉迪娅·库尔泰耶2011年的新系列里，可以看到设计师对墨西哥的特别情感。系列的名字叫“苏奇米哥花园”（Xochimilco Garden）。苏奇米哥位于墨西哥城附近，被人们称为“漂浮花园”。在过去，这里曾经散布着阿兹特克人填湖创建的田圃，如今已成为墨西哥人消磨周末的地方。鲜艳的游船挤满水道，高昂的歌声充盈在水面上。

( 莉迪娅·库尔泰耶2011年设计作品 )

“在那里，派对永不停止，小船漂在河上，排成一个美丽的环。”莉迪娅·库尔泰耶告诉本刊记者，“我彻底爱上了这个地方，它给予我的启发良多。只能用一种颜色来形容它——橙色，它是如此的欢愉。在制作的时候，我总是想把宝石的形状和系列的主题联系起来，因此我开始使用橙色猫眼石。”猫眼石是她最喜欢的宝石。“如果我必须做出选择，猫眼石一定是其中一个，它的外壳已经完全把我迷住了，还有那些自然的流光，以及宝石在昼夜不同光线下呈现的色彩——这会让你感到同时拥有了几块宝石。我喜欢使用不同寻常的宝石，比如绿松石、雕玉、石榴石、电气石……”

“我从来也不为某块特定的宝石而四处寻找。”莉迪娅·库尔泰耶表示，在材料选择上，她没有标准，她所期待的，是与宝石的意外邂逅。“这就像是爱情故事。你看见了一块宝石，它向你走过来，你知道这是一块好宝石。一块又一块地挑选宝石，是一件很梦幻的事。”莉迪娅·库尔泰耶告诉本刊记者，在墨西哥系列里，有一个造型夸张的橙色戒指，令她十分喜欢。“出乎寻常，这样的石头你一生只会见到一次！”■

( 莉迪娅·库尔泰耶2011年设计作品 )

( 莉迪娅·库尔泰耶2011年设计作品 )

( 莉迪娅·库尔泰耶2011年设计作品 )

( 莉迪娅·库尔泰耶2011年设计作品 )

( 莉迪娅·库尔泰耶2011年设计作品 )

( 莉迪娅·库尔泰耶2011年设计作品 )

（文 / 何潇） 甜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