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边的忧伤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天蒙蒙亮,我就出家门到江边码头。说真的,在这5分钟的步行路上,我有点兴奋。我是到长江边看活蹦乱跳的鱼儿,另外就想写篇快乐喜庆的散文,我连题目都想好了,叫《早晨归来鱼满舱》。但到后才发现,4条渔船都空空如也,只有4个船主和3个渔贩子在聊天。原来是我来晚了,鱼都上了岸,进了菜市场。这时两个拿着空塑料周转箱的妇女回来说:“一到菜市场,就被人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起来,他们几乎是在抢鱼。”一位渔贩说:“没办法啊,现在的鱼少,太难搞。”由此为话题,他们回忆起过去的好时光来。我蹲一边抽烟,安静地听,感慨那时候的长江真是一条了不起的大江,能产那么多鱼。

一位渔贩对一位渔民说:“那时候你老子划个小腰盆,你别看那船小,还真能装,有次我跟你估鱼,是鲢胡子,你老子说有800斤,我说只有500斤,最后550斤成交。我拿到市场上卖,还真有800斤,我赚了1000多元。”那位渔民说:“鲢胡子打秤,一般人看不出来。”另一位渔民说:“那时候的鱼多好搞,有次一篮子弯丫鱼我急着卖掉,最后10块钱给了人。”我听后吃了一惊,因为我有次在菜市场问过一位挎着篮子卖几条弯丫鱼的妇女,问她要多少钱,她说:“60块钱1斤。”我以为她瞎要价,表达了我的不满,她说:“大兄弟啊,你真是外行,我这是江丫,不是湖里的啊。”那时我才知道,江里的弯丫鱼是那么昂贵,而以前是那么便宜,一篮子就那么简单地处理掉。

他们又说起鲥鱼和回鱼,说现在这些鱼都能养殖了,宁波和江阴那边都有人养,到水产市场去拿,40块钱一斤能买到。他们说现在要是能捕捉到江里的野生鲥鱼和回鱼,那就发大了。他们还为能不能养殖季刀鱼而争执起来,一位渔贩斩钉截铁地说:“要是能养,怎么现在没人能吃到呢?现在饭店里吃的,都是海里的。”他们这些话我就没法理解了,因为除了季刀鱼我记得小时候吃过外,其他的两种我都没吃过。不过他们的话让我想起几年前的一个传闻,说是某位大人物的夫人来了,想吃鲥鱼,结果是出动了几十条渔船,忙活了一天,才打到两条。他们还谈到了虾,一个渔贩说:“A湖的虾看起来是真漂亮,活蹦乱跳的,但一打开盖却是臭烘烘的,那样的虾我是不敢拿,老主顾要是知道了,会骂我的。”一位渔民说:“洗洗就没味了。”渔贩说:“表面上的味能洗掉,肉里的味哪里能洗掉,A湖的水质不行,哪里能比上江里的。”

从他们谈话里可总结出现在的鱼是多么难打,而他们都经历过好时光,也就是说,鱼就是在这二三十年间逐渐消失的。长江每年有三个月的禁渔期,每年都要往江里投放鱼苗,我在网上查了查,去年本市投放的是1600万尾,即便是这样,这么短的时间里就经历了这么巨大的改变,原因到底是什么呢?7点半的样子,渔贩子和渔船相继离开,码头边只剩下我一人,看着滔滔江水。说实在的,那时候我感到忧伤和难过,鱼还会稀少到什么程度呢?一条没有多少鱼的大江算是什么大江呢?(文 / 余毛毛) 江边忧伤鲥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