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毂上的金年华

“人·车·生活”这样的广告语放在任何一个时代，对于男人来说都一样具有不可抗拒性。拥有一辆属于自己名下产权的出租车，背后还没有单位的辖制，完全是一个“自由地想要飞”的理想生活。当祥子以三年的辛苦换来新车的时候“几乎要哭出来”，他还有更大的希望，鸡生蛋、蛋生鸡，可以拥有更多的车，最后会有自己的独资公司，做不了有钱人后代，还是有做有钱人祖宗的机会。然而命蹇时乖，就像铁轨道岔的操作失当，祥子的命运偏离了计划中的方向。后来回到原点依然一无所有，却也能获得异性爱慕。爱情在小说里向来不是奢侈品。

再后来祥子穷困堕落，为了60块钱出卖了前雇主曹先生的学生使之送命，曹先生该庆幸被车夫出卖的不是自己。司机犹如领导身边的一只电子眼，言辞行踪都有被其掌握记录的可能。领导干部如何处理与司机的关系向来都不是一个新课题，历史上的前车之鉴提供了很多研究材料。比如公元前209年，陈胜打着公子扶苏的大旗造自己的反，距离成功仅一步之遥。这位以平民起兵“反残暴的第一人”居然不是战死沙场，却是死在自己的车夫手中。“杀以降秦”的车夫庄贾也没有因卖主而求得荣华富贵，后来被陈的旧部杀于陈县。

“为一碗红豆汤出卖长子继承权”的蠢人蠢事不独西方有，还有比庄贾更没出息的驾车人。公元前610年，那位“因帅得国”的宋文公，称王的三年后与郑国发生领土争夺战，大帅华元做战前动员。士气得到鼓舞，但是“华元杀羊以飨士而不及斟”。领导忘记了为他御驾战车的驾驶员的那一口，羊斟也是不记仇的人，因为结怨后当场就报等不及日后。“畴昔之羊子为政，今日之事我为政。”居然载着主帅跑进敌军阵营连车带人一起被俘。无论是受到优待还是遭到虐待，毕竟是集政治家、外交家、军事家、刺客、战将诸多头衔于一身的一国主将，却因车夫“一胃叛国”闹出了国际大笑话。

历史上最有运气的车马手当属晏婴的车夫。晏婴做齐相的时候是“大盖驷马”的专车。并不是晏婴刻意高调，那时候政府对官员座乘有严格的等级限制。事实上晏婴以“食不重肉，妾不衣帛”的节俭生活，谦恭下士而“重于齐”。晏婴是官宦世家，出道时就直接世袭了父亲的“上大夫”，自小就在官场氛围中成长，却没有养出“官二代”的跋扈来，反倒是为他驾车的车手“意气扬扬甚自得”。这名车手运气好，不但跟得一位贤主还幸得一位贤妻。老婆以晏婴相比、以离婚相劝，“其后夫自抑损”。晏子看到他的转变就“荐以为大夫”。好玩的是，在后来司马迁也愿“为之执鞭，所忻慕焉”，看来赶车不只是个技术活。■（文 / 钟师傅） 轮毂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