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能特立独行的猫

我认识猫兄的时候是小学四年级。从亲戚家里抱过来时，猫兄还差几天满月，也就是说，他还是个未成年。猫兄浑身黑褐白交织，当时我第一眼的印象是，他正在撒尿，看着他撒尿的姿势，我稍作思索，觉得此猫在来客面前如此不拘小节将来必成大器，毅然走上前中断了他的排泄，双手托起他仔细观看相貌。然后就有了与猫兄人生第一次的对视，三秒钟之后的尿流满面使我明白猫兄对这次的会晤也是相当的重视。

之所以称他为猫兄，是因为一个很尴尬的年龄算法。按照当时我的理解，猫的满月大概就相当于人的18岁成年，也就是说，在我们相识的几天后，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跟其他母猫谈恋爱或者耍流氓，而我却依旧坐在教室里，研究正负相加等于几和意淫隔壁班的某位女同学马尾辫真可爱能揪下就好了。当然，这个算法的最尴尬之处在于，随着我们的静止时光的撤退以及他泡的母猫的数量的增多，不久的将来，他就可以倚老卖老地以长辈的口吻跟我聊：小子，其实姑娘应该是这么泡的……

白天就经常看到猫兄跟那只母猫一起出没，此猫身材姣好，黄褐相间，猫兄的鸡蛋会分给她一半。后来我妈就开始煮两个鸡蛋。据我观察，这只母猫挑食，喜欢吃蛋黄，所以猫兄就开始了蛋清生涯。也许在他们相处的那段时间里，猫兄带着这只母猫游观了自己成长的每处遗迹，爬了自己喜欢爬的每棵大大小小的树，甚至可能带着她参加了本地所有猫咪们的非法集会，跟大家吹：各位，看，我女人。

美好燃尽的那一天终于到来，一个月后，此母猫神秘消失。她悄悄地走正如她悄悄地来，挥一挥猫爪，不带走一个蛋黄。于是，猫兄失恋了。这只母猫的离去影响巨大，其中包括我妈从此每顿只煮一个鸡蛋，以及猫兄经常吃着吃着对着蛋黄若有所思变成一个思想者。

我想流浪猫大都有艺术家气质，喜欢自由随性的生活，从这个城市的垃圾桶流浪到另一个城市的垃圾桶。然后每流过一个垃圾桶就能流出一首传诵猫界的名诗。可能这只母猫恰好流经此地，跟猫兄一样温饱而思淫欲。区别就是，这只艺术猫温饱思淫欲，淫完搞文艺继续流浪去了，而猫兄苦于绳子束缚只能像其他猫一样如人的安排去生活（后来猫兄被套了绳子）。

猫兄交往的另一只母猫是隔壁邻居家的，跟猫兄一样，那是一只安分守己的家猫。虽然猫兄开始了另一场恋爱，但已经性格大变，我很少再见到他如从前那样的欢快，跟别的猫在一起也沉默安静了许多。我一直有一个疑问，假如时光倒流，猫兄是否会像《Have Dreams,Will Travel》里的男孩女孩那样，选择挣脱绳索跟她一起去过另一种自由无定的生活呢？■（文 / 李天亮） 特立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