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名之下

作为“有唐以来达者唯适”的享誉诗人，高适也是一名标准的“官二代”，爱交游。这是种烧钱活动，想来其祖上应该遗留些许家产。交游途中不会用脚步来丈量距离，也不能真的就餐风饮露，况且还免不了与朋友风花雪月。47岁那年“莫愁前路无知己”如此这般慰人慰己，事实上等到两年后才因为“颇具诗名”被人举荐，做了类似如今治安综合管理办主任的县尉一职。这与“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的理想生活相差岂止十级八级台阶的高度。当了两年小官后辞职西向长安，终在50多岁时在官场上风生水起，后来还封妻荫子。个人能力不可否认，但这“天下谁人不识君”的贯耳大名不能不说是股强劲的风。

盛名可以如高适那般为前程清障，而且在关键时刻还能够为己解困。比如王毂。“无赖辈闻之，敛耻惭谢而退。”以诗名退流氓，实在给文化添彩为诗人长脸。同是跻身于诗人这一行当，苏轼所记录的到底是佳话还是神话无从考据，姑且信他。但是孙悟空就没有王毂这般神通。每次打妖前也会自报家门，“大闹天宫的老孙是也”，悲悯的是不但没吓着妖怪们，反而还遭到耻笑。连白骨精这样没背景的小妖也敢嘲笑他身材矮小，犀牛精更是伤人：“真个是闻名不曾见面，见面羞杀天神！你原来是这等个猢狲儿！”尽管妖怪在后来被锯了角不说，还被众人分吃了肉，但齐天大圣的确遭到了羞辱。虽然有个法力无边的师傅，却是少有人知晓。天生石猴无父无母，遇到困难时也无法炫父拼爹。

《世说新语》里就记载汉朝人荀巨伯以德退敌的故事。面对荀巨伯舍生取义的凌然贤德，入侵之敌自愧为“无义之人，而入有义之国”，遂班师而返。这也是孙大圣所做不到的。哪怕与“及时雨”比较起来都相差几个档次，妖怪们对大圣的名头不买账，但“及时雨”却是种无形资产。杀了阎婆惜之后躲进柴家庄遇见武松，那会儿的宋江既贫且困，却赠了武松10两雪花银。其实花在武松身上的那点钱，很快就在江湖上素有“一等慷慨汉子”之称的柴进身上补偿回来。以后行走江湖只要报上名号，对方就来一句：“莫不是山东及时雨宋公明宋大哥？”一声大哥一句英雄，真是英雄莫问出处，凡事只看结果。

不是所有名士都能够像宋江那样善用声名。曹操拉拢刘备时忽悠说“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尔”，虽然那时的刘备心中自有盘算不与曹操为谋，但可见刘备当时的社会分量。孔融托人请刘备兵援陶谦，刘备既惊且喜：“孔北海乃复知世间有刘备邪？”作为东汉末期的文学领袖人物，“孔文举有重名”，但也只是体现在学问上。曹操需要这样的人来做自己的政治风向标，后者并不听话。“家中客常满，樽中酒不空。”逐渐成为曹操眼前离心力量的灵魂人物。孔融获死罪名是“跌荡放言欲规不轨”。可惜了一代真名士，虽然有悠久的家族历史，但的确没有领会灿烂的政治文化。■（文 / 钟师傅） 盛名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