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德国另一面
作者:曾焱( 距斯图加特不远的路德维希堡也是一座迷人的巴洛克式宫殿花园,每年6月在这里举行的音乐节有一种狂欢的迷醉 ——宫殿里是高雅的古典音乐会,而宫外大花园里的十余支街头乐队表演爵士或摇滚乐,众乐乐然从黄昏直至夜深 )
威斯巴登:失意者和葡萄酒的天堂
德国人有纪律,也有幻想,我们看到的往往是前半部分。德国国家旅游局(GNTB)日本代表彼得(Peter Blumenstengel)是我们这次亚洲媒体“音乐艺术之旅”的领队,年过60岁仍风趣开朗,只要开口就跟一车人逗乐,彻底颠覆了我们印象中严肃的德国人形象。
艾米尔·路德维希在《德国人》一书中描述他的同胞说,德国人甚至会按照时间表和流水作业线的程序来喝啤酒。我也没有看到这样的盛况。一路上,我们在大多数餐桌上喝到的都是当地的葡萄酒,每顿饭前都盼着能端上一盘德国香肠,大口吃肉、喝酒,但直到两天后在维尔茨堡的午餐时间愿望才获满足。真不像是在德国旅行。
到德国后,不断有人问我以前来过吗?多年前还真去过两次。从巴黎出发,跟学生旅游团去过科隆,中途还过了亚琛,可是除了两座老教堂和旅途遥远,其余都印象不深了。另一次是从法国北部的斯特拉斯堡过境的,两个女生租了自行车,骑行两个小时后进了德国,竟然至今不知道是哪座城市,从地图上看,应该是靠近黑森林的某个小城,风景很好,也许离巴登-巴登也不远了。至今记得的是骑回斯特拉斯堡时的感觉,最后一段路上,坐骨剧疼,两个人宁愿推着走也不肯再跨上车去。
莱茵河右岸的威斯巴登(Wiesbaden)是我们这次到达的第一个城市,离法兰克福机场不到30分钟车程,在法兰克福交易会期间,这里应该是个很热闹的落脚之地。黑森州首府,26万人口在德国也算大城市了,并且是为数不多的未被“二战”摧毁的城市。在旅行指南上它却好像不及南部的巴登-巴登小城有名,以至于行前我还以为自己要去的是黑森林边的那个巴登。
( 威斯巴登露天音乐啤酒广场 )
但住上一天,就开始领略到这座城市的特别味道。“巴登”在德语中是“温泉”的意思,所以和巴登-巴登一样,这是一个以蒸汽浴出名的疗养地,几乎没有什么工商业,外来移民比例也远低于旁边的法兰克福,除了吃饭喝酒泡澡,好像当地人也没有别的事情好干了。走在老城步行街区,隔小段距离就能看到一个老旧的温泉喷池,一律青铜池座和笼头泛着斑驳铜绿,水热而咸,旁边有铭牌告知各种矿物质含量,还有一次性纸杯供游客免费品尝。保留有古罗马时代习俗的腓特烈皇帝浴室(Kaiser-Friedrich-Bad)在市中心一个公园里,17欧元可享用4个小时蒸汽浴。这里只有周二对女士开放,但一周7天都要求裸体入浴,吓跑一些害羞的游客,我们一行人里好像只有两个日本摄影记者表示要去一试。
逛上半天,感觉整座城市就像一个大温泉馆,让人变得闲适又慵懒。当地旅游局的工作人员跟我们说,威斯巴登几百年前就是失意者的天堂,漂泊的俄罗斯作家、一时落魄的上流社会人士,都到这座城市的温泉和赌场来寻求安慰。我们住的宾馆Nassauer Hof以这座城市19世纪的统治者威廉·冯·拿骚公爵取名,《孤独星球旅行指南》上评价它是“欧洲为数不多的提供全面服务的大酒店之一”。著名的“威斯巴登温泉馆”就在宾馆对面的广场尽头,这座经过修复的19世纪古典建筑说是温泉馆,其实早已经变成了这座城市最漂亮的剧院和德国最古老的赌场,前后都是开阔的花园绿地。赌场可供游客买票参观,但也要正装才能进门,比如男士必须带外衣,衬衫是被拒绝的。这座赌场祭出的历史名人是俄罗斯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他曾在此输掉巨款,不过等你看到那些奢华高雅得令人忘记身在何处的房间和咖啡吧,不由得也要体谅他的沉溺。拿骚公爵娶了一个俄罗斯妻子,他对公爵夫人的宠爱为这座城市留下了很多俄罗斯氛围,我想这可能是19世纪到20世纪初有很多俄罗斯贵族和艺术家喜欢这座城市并在这里停留的原因。印象派画家亚夫伦斯基(Alexei Jawlensky)就是在这里过完他最后的20年,留下大批画作。在妻子死于分娩后,公爵为纪念她,在城里的内罗山上模仿莫斯科的耶稣升天堂,建造了一座有着五边形拜占庭穹顶的俄罗斯教堂,它金碧辉煌的屋顶从山下远远就能看到,成了这座城市的地标。山上曾是俄罗斯人聚居的地方,现在也是市民游乐的地方。山顶有个小餐厅,味道算不上太好,可是风景绝佳,从窗口可以看到列为当地最古老之一的葡萄园、碧蓝的山顶游泳池以及草地上晒日光浴的人。
( 连接西岸古堡和东岸旧城区的美因桥,是维尔茨堡散漫的去处,看不到步履匆忙的人 )
在挚爱啤酒的德国,威斯巴登还有一个另类的地方,就是生活在这座城市的人更爱葡萄酒和香槟。每到8月中旬的“莱茵高葡萄酒周”,旧市政厅旁的宫殿广场(Schlossplatz)就会变成“世界上最大的酒吧”。葡萄酒产地在德国其实有限,主要集中于西部小块地区,莱茵高(Rheingau)和法兰肯(Franken)两大产地,都在我们途经的线路上。彼得是个很为本国葡萄酒骄傲的人,一再跟我们说,德国酒主要供应德国市场,所以在国际上不像法国酒那么有名。我们在威斯巴登北面河谷的葡萄酒餐厅Sinz晚餐时,有人问莱茵河谷有没有像法国波尔多那样多的城堡酒庄,彼得揶揄地回答说:你现在吃饭的地方,如果在法国早被他们说成是城堡了,在我们这里它不过是个能酿上佳雷司令(Riesling)的家族餐厅。从威斯巴登城里往Sinz去,沿路一面是葡萄园,另一面是樱桃园。在一片樱桃林前,有个中年妇女摆摊现摘现卖,8欧元两大纸袋,几个人就着眼前果实累累的樱桃树风景就吃光了。等到进了Sinz餐厅,他们端上自酿的雷司令干白,我对那清新果香的辨识度已经大为下降。
维尔茨堡:磨坊餐厅和主教宫里的浪漫音乐会
( 文艺复兴风格的奥格斯堡市政厅 )
往东南两个小时车程,从威斯巴登到了维尔茨堡(Wurzburg)。这是整个旅程中让人最有期待的一段。早听说德国有两条著名的观光路线:一是自东而西的“城堡大道”,从海德堡直抵捷克首都布拉格;另一条便是“浪漫之路”,从维尔茨堡启程,一路南下,可到路德维希二世的新天鹅堡。我们现在已经踏在“浪漫”起点,可惜第二天就会拐个弯,错过“驴友”不吝赞语的班贝格、罗滕堡,等到奥格斯堡再重新回到浪漫之路走一小段。
美因河(Main)由北向南穿过维尔茨堡,尽头说是入黑海。一座美因老桥连接了两岸,一面是幽冷的古堡要塞,另一面是老城区,类似的城市格局在欧洲老城经常可以看到,印象中比利时中南部的那慕尔(Namur)也是。不过在法语地区,这些小城里的建筑多半是灰色的,城市的调子也就冷而雅致。像维尔茨堡这样的德语区城市,极目所见都是红褐色屋顶,整座城有和暖的感觉。
( 盛产优质餐酒的德国莱茵高地区葡萄园 )
未进城,先爬上西岸的高丘,看了那座千年要塞玛利恩堡(Festung Marienberg)。站在厚实的城墙边,可以俯瞰美因河东岸的几乎全部旧城区。中午12点,对面旧城中断续传过来教堂的钟声,彼得说,维尔茨堡是座宗教之城,有50多座教堂,所以钟声会起起落落。古堡的内庭院中也有一座玛利恩教堂,旁边有个谷仓一般的老井屋,里面一口古井深不见底,彼得说这口井的水源通到美因河底,等同宝物。“水源是古代城堡选址最重要的条件,有了好水源,被敌人围困的时候才能活命。”玛利恩堡的历史开始于公元8世纪,罗马天主教在维尔茨堡设立第一任大主教,大主教把宅邸就修在了这处高丘上。到18世纪初,维尔茨堡仍沿袭这种政教合一的统治,当时被选为大主教的是城中大佬、舍恩博恩(Schonborn)家族的约翰·菲利普·弗朗茨(Johann Philipp Franz),弗朗茨决定移居到日渐扩大的东岸城区,玛利恩堡于是结束了它作为主教宫的历史。今天城中,被人们以“德国境内最伟大的建筑”来形容的巴洛克式主教宫也是从弗朗茨时代开始兴建的。
过桥即入城。午餐地点在老美因桥东头的Alte Mainmuehle,这是本次旅程中可列为愉悦难忘的一家餐厅。我不懂德语,但大致猜得出来,餐厅的名字有“老磨坊”之类的意思,一问,果然是座有350年历史的水车磨坊。等到20世纪20年代水车技术被涡轮替代,磨坊也就一日日废弃了,留下这幢老房子,2005年被人改建成了现在的小酒馆主题餐厅,外观基本还是原貌,水车也还在。当地导游说,老磨坊从前也是维尔茨堡人喜欢的去处,旁边这片水域曾经是有名的捕鱼点,因为水车激起的回流能把鱼带引过来。到了夏天,市民还把这里当成天然冲浪泳池。这种季节,两个旧露台上的餐位显得最为迷人,用餐的人坐在任何位置,都看得见对岸的古堡和山坡上的葡萄园,享受从中午到傍晚的阳光。
( 坐落在威斯巴登北面莱茵河谷里的葡萄酒餐厅Sinz,自酿美味的雷司令 )
餐前端上来的小面包是用当地一种木头烘烤的,至于主菜,因为彼得在这里念过大学,所以我们全部听从他的推荐,基本每人点了一盘当地的特色菜——鱼肉灌肠和煎土豆片。确实美味,就是量太大,6根香肠我尽力吃掉4根。在德国喝酒的好处是轻松自在,不管是啤酒还是葡萄酒,你都不必像在法国那样得念念叨叨背记名庄和年份,要一杯当地产的酒就惬意了,味道通常令人惊喜。维尔茨堡属法兰肯葡萄酒产区,这里出产德国最烈的葡萄酒,连酒瓶形状也与世界其他产区不一样,是一种扁圆的瓶子,据说从前法兰肯地区的人习惯用山羊的睾丸来装酒,所以到今天仍保留了酒囊最原始的形态,这样听起来,好像连酒瓶也有股雄性激素的劲头。晚上我们去用餐的Juliusspital本来被介绍是当地更有历史的名门老店,据说同行的一位日本摄影记者正是因为看到行程上有这家餐厅才决定加入本次“音乐和艺术之旅”,但由于在午餐时过于投入,晚餐后我只记住了这家名店自产的Juliusspital干白,果香馥郁令人倾心。
更主要的原因是,我们晚上要去主教宫听一场音乐会,心思也就不在晚餐桌上了。从1921年开始,每年6月在维尔茨堡举行的“莫扎特音乐节”已经成了德国最有品质的音乐活动之一。音乐节一般持续4个星期,其间有50场古典音乐会,数千观众从德国各地及其他国家赶来参加。除了音乐的魅力,作为音乐会主场地的主教宫对很多观众也有莫大的吸引力。在很多旅行指南上,都将参观华丽的维尔茨堡主教宫(Residenz)说成是“物有所值的选择”,能在这座著名的巴洛克式宫殿里听一场古典音乐会,当然更是物超所值了。
( 维尔茨堡老美因桥头的老磨坊餐厅 )
主教宫从公元1719年开始动工,时任大主教的弗朗茨在主政第一年就请来32岁的宫廷建筑师巴尔萨泽·诺伊曼(Balthasar Neumann)建造这座新宅邸。在欧洲的巴洛克式代表建筑中,维尔茨堡主教宫在奢华程度上未见得超越法国凡尔赛宫和维也纳美泉宫,但作为世俗权力和宗教权力的结合体,它成就了一座与其他宫殿不同的象征物。当晚的音乐会在主教宫最瑰丽的房间——皇家大厅(Kaisersaal)举行。当我们跟那些衣香鬓影的观众一起步入阶梯大厅,尽管事先看过图片和介绍,我还是被巴尔萨泽设计的充满世俗荣耀的华丽阶梯和穹顶巨大的壁画震撼了。主教宫的内部装饰和壁画绘制大都是在主体建筑动工25年后才开始的,从巴洛克式转为当时流行的洛可可风,轻巧而富变化。在重金相邀之下,威尼斯画派的提埃伯罗(Tiepolo)率领弟子在主教宫画了3年,终于完成这幅18米×30米的世界最大天顶壁画。由于缺少对德国历史和宗教背景的完整了解,我们很难看懂壁画所描绘的内容,当地旅游观光局的人介绍是12世纪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腓特烈一世(巴巴罗萨)的大婚场面。这幅壁画最大的传奇在“二战”期间被续写完整:1945年3月16日,在德国投降前的一个星期,盟军对维尔茨堡进行了一次17分钟的空袭,古迹几乎无一幸免,其中也包括主教宫,这幅天顶壁画却在全城大火中保存下来。这天下午我们在维尔茨堡城里散步的时候,不断问导游,某座教堂是不是老建筑,最后她很郑重地告诉我们:在维尔茨堡,80%以上的建筑都在战争期间被毁,20世纪60年代以后由德国政府逐渐修复完成。“你们现在所看到的,都是从废墟中复兴的。”
音乐会的演奏者是圣马丁室内乐团(Academy of St Matin in the fields),他们在皇家大厅里演出了一场没有指挥的小乐团合奏,小提琴家约夏·贝尔以琴声来指挥其他音乐家,前不久他刚刚接任这个世界著名乐团的音乐总监。可惜我古典音乐知识贫乏,全部为德语的节目单看不懂,对演奏曲目也所知有限。中间休息时,观众依次退场,步入南面的宫廷花园里聊天、品酒,观赏被火把照亮的夜色中的宫殿。整场音乐会结束后,同行的摄影记者被允许留在里面拍照。我们在宫廷广场上等同伴出来,看观众在月光下慢慢散尽,金碧辉煌的大门被关上,只有两个老人还站在广场中央,低低地谈论着什么。我站在不远处,猜测这两个衣履精致的老人有什么故事:是一起来听音乐会的老伴儿,不等回家就急于交流观感?或者,是在音乐会上碰见了多年不见的老友?大约20分钟后,老人向旁边的停车场走去,各自上车离开。主教宫在清湛的月色中成了他们的景板,音乐会好像到此时才最后散场。
( 有着400多年历史的慕尼黑HB啤酒屋里正在表演传统的巴伐利亚民族歌舞 )
慕尼黑和奥格斯堡:为城市的幸福
在慕尼黑,我们终于过上了印象中最地道的大口喝酒吃肉的德国生活。德国思想家弗里德里希·赫伯尔曾在他的游记中说,在法国为7000人准备的冷餐,在汉堡可能只够70人食用。在慕尼黑应该是一样吧,否则每年10月的啤酒节也不会闹得那么欢腾,两周时间招来数百万人,最大的啤酒帐篷据说能装进7000名酒徒。
( 月色下的维尔茨堡主教宫,做了这对热爱音乐的老人的美丽景板 )
在德国旅行的最后一个晚上,彼得带我们去了慕尼黑最知名的啤酒屋HB——宫廷酿酒坊(Hofbraus)。能容纳1300多人的大厅满满当当都是人,我们和两个老人拼桌才勉强坐下。用陶制的HB杯来一升啤酒,点一盘烤猪脚,再和着铜管乐队演奏的巴伐利亚民谣跳上一段,如果是当地的老酒客,也许还能唱上几句作曲家维加·加布里埃尔在1935年谱写的《HB之歌》,这就可以算是一个地道的慕尼黑啤酒之夜了。1920年2月20日,希特勒在楼上舞厅召开第一次纳粹党大会,发动“啤酒馆政变”。因为有这段历史,酒馆里的游客也就更加多。但对于爱啤酒的人,HB现酿的400年历史的小麦啤酒和宫廷招牌已经足够吸聚人气。153年前,整座慕尼黑城的市民都起来反对啤酒每夸特涨价半芬尼,这是名副其实的为啤酒而革命。彼得说,HB其实在“二战”时已经被毁,只是幸存了几百个陶制啤酒杯。现在的酒馆是50年代在原址上重建的,不过一点也不影响酒徒和游客对它的追捧。在慕尼黑机场,一个烧制了“HB”标志的陶制啤酒杯要卖到18欧元,比平常酒馆里的同型号杯子贵上两三倍。
慕尼黑可以说是巴伐利亚国王路德维希一世缔造的城市,他将当时著名的建筑家和艺术家招至慕尼黑,修建了路德维希大道、慕尼黑王宫和新美术馆,现在慕尼黑有许多建筑都是他当政时期的遗产。因为城市形态优美而被称为“德国佛罗伦萨”,因为时尚又号称“德国小巴黎”。路德维希一世喜欢结交画家、诗人和音乐家,也希望自己被人当做一个伟大的学者来看待,可现实非但不能如他所愿,最后的结果是被迫退位。“狂飙突进”的诗人和戏剧家席勒说过:“大多数德国人从来不信赖他们的统治者,他们远离政治,有自己的价值观;即使皇帝垮台了,德国人的尊严也不会受损害。进一步说,假如政治结果动摇了,精神思想只会越来越坚定和美好。”席勒是符腾堡人,在到慕尼黑的前一天,我们刚刚离开他家乡的首府斯图加特。在鹅卵石铺成的席勒广场中央,有一座1839年由丹麦雕塑家巴特尔·托瓦尔森所立的雕像,导游说那是德国最早的一座席勒像。席勒认为德意志帝国和德意志民族是两回事,事实上也是直到1870年才有了国家意义上的德意志,之前它只是由无数小邦国组成的分裂地区,交替以联盟和战争。拿破仑在法国取得政权后,他在欧洲的新秩序就选择从德国开始建立。1803年,拿破仑废除了德国西部的112个帝国宗主国,为少数被保留下来的诸侯重新分配领地。经他授意于1806年成立的“莱茵联盟”则在8年期间合并了近300个小邦国,巴伐利亚、符腾堡和巴登成为他在德国南部的3个仆从国。1815年拿破仑退位后,这里的一些地方仍然保留了他带来的法典和行政管理体系。
( 慕尼黑美术博物馆内的经典画作 )
从奥格斯堡到慕尼黑可以当日往返,在“浪漫之路”上,这也是最后一座美丽古城,2000年前由罗马皇帝奥古斯都的继子女们建立,中世纪时期已是贸易中心。如果说威斯巴登属于失意贵族,维尔茨堡属于宗教,慕尼黑属于政治和艺术,那么奥格斯堡就是一座富商的城市——它是中世纪欧洲最有势力的商人世家富格尔(Fuggers)的故乡。在城市中心的市政厅广场,具有文艺复兴风格的市政厅建筑顶端有一个高4米的松果形装饰,这是奥格斯堡的标志,但却不是代表权力的城堡家族徽章,而是古代生产力的象征。
16世纪早期,富格尔家族的雅各布·富格尔捐赠给奥格斯堡市民一片居住区,为穷困的天主教徒提供住所,被称为“富格尔区”,是世界上最早的社会福利居住区。当我们走进这个城中之城,会感觉不到几百年来时间的流逝:居住区由8条街和7个大门组成,有一个自己的教堂和广场,保留了奥格斯堡市最后的煤气照明设备。如今这里仍然有140套房间和150个住户,入户门铃拉栓是16世纪式样,由住户自己设计,用精铁铸成各种形状。房租也依然几百年一样,每年一个莱茵古尔登金币(约合现在的0.88欧元),外加每天为住宅区的资助人和富格尔家族进行3次祈祷。象征性地收取房租,富格尔只是避免让住户成为接受施舍的人。这种情怀也体现在建筑设计上面。虽然富格尔区是为贫民修建的行列式住宅,建筑师托马斯·克雷柏斯也没有局限于单纯的实用,而是按照典型的哥特式建筑风格,在每排房子狭窄的一面装饰了楼梯三角墙。每套房子都有一个单独通向大门的入口,居住的人会有放逐的自信,感觉是在自己家中。房屋采用了哥特式号码来排序,至今还有部分保留下来。莫扎特的曾祖父弗兰茨·莫扎特是富格尔基金会的建筑师,一家人曾在1681年后住在中街14号,他的门牌号码仍保留了当年的哥特式数字。
1521年,当富格尔在以他自己和已故两个兄弟的名义建造这个居住区时,他在大门上刻下一块挂匾:“出于虔诚和高尚的慷慨之心,为城市的幸福,衷心感谢上帝恩赐的财产。”■
(文 / 曾焱) 葡萄酒德国维尔茨堡德国城市另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