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军演升温南海争端

( 6月14日，越南国家媒体越通社公布的一张越南海军在其侵占的我南沙群岛毕生礁(越南称藩荣岛)进行军事训练的照片 )

越南海军第三军区和北方航海安全保障公司6月13日发表联合声明称，越南当天在南海举行实弹演习，地点在距离越南中部广南省海岸线40公里处。这里距西沙群岛约250公里，距南沙群岛则有1000公里左右。演习分为两阶段，第一阶段从早晨8点到中午，第二阶段从傍晚18点到午夜。法新社援引匿名越南官员的话说，军演中没有发射导弹，但拒绝透露参演军舰数量等细节。

近一段时间，越南高调处理南海争端。在演习前一天，越南总理阮晋勇发表了罕见强硬的讲话，声称“要以全党、全军、全民之力保卫东海（即中国南海）”。越南的军备活动似乎能证明阮晋勇的声明：10天前在新加坡举行的由英国国际战略研究所发起的香格里拉对话会上，越南国防部长冯光青证实，越南将从俄罗斯采购6艘636型“基洛级”柴电潜艇。随后，越南国防部副部长阮志咏也正式确认，越南还从俄罗斯采购苏-30MK歼击机和防空导弹系统。5月，越南海军还从加拿大一家公司进口了6架两栖海上巡逻机。另据日本媒体报道，2011越南国防预算将达到26亿美元左右，相当于国内生产总值的1.8%，比前一年增长了70%。除此之外，更为微妙的是，近日，总统阮晋勇还签发了自1979年中越边境冲突以来的首个征兵令。

在观察家们看来，越南的这些武力示威行为并不意味着越南希望以武力解决南海问题。实际上，虽然事前越南方面措辞强硬，但对于此次军演，越南媒体均保持了低调。越南外交部发言人阮芳娥则表示：“这是越南海军按计划进行的每年例行演练。”对此，中方的反应也相当克制。6月14日，就在越南军演当天，外交部发言人洪磊只是表示，中方一贯主张并始终致力于通过与有关国家的双边直接谈判和友好协商，以和平方式妥善解决南海争议和分歧。

“此次军事演习地点选择了距离越南海岸40公里距离的汉翁岛附近，而不是在争议水域，甚至距离发生勘测光缆事件的水域也有遥远的距离。而演习内容主要涉及海岸炮兵和海军炮兵，并没有包括导弹。对于这次演习，越南媒体并没有予以报道。”澳大利亚国防学院教授卡利尔·塔耶尔告诉本刊记者，“但这确实是越南第一次宣称将举行实弹演习。这意味着，越南想借此向中国发出信号：目前的南海争端有可能造成冲突，越南已经准备好了捍卫自己的利益。同时人们不应该过度夸大这些演习的意义。越南政府同时也是在向国人发出信息：这个月，越南连续两个星期出现了反中国的示威活动。”

一些分析家认为，越南在利用南海问题分散民众对越南国内高通胀、高贸易赤字、货币贬值等经济问题的注意力。美国国会研究服务部专家马克·曼因在一篇报告中指出，从2007年末开始，越南经济开始出现困难。从2007到2008年，越南开始经历第一波通胀和货币贬值高潮。一些食品的价格上涨高达50%，导致许多工厂工人罢工。在2008年末，尽管通胀增长放缓，但高度依赖出口贸易和外国投资的越南又遭遇了国际经济危机。在2009年，越南的出口额下降了10%。“虽然和许多亚洲国家一样，越南经济很快扭转了不利局面，预期2011年的国内生产总值增速约为6%，但对许多越南决策者而言，国内生产总值增速7%是一个关键的门槛，如此才能够保证提供足够多的工作机会，保持社会稳定。相比前些年8%的经济增长，在许多越南人看来，2008到2010年的经济已经很不景气。”目前，越南国内的通胀依然保持在10%左右的水平上。

伦敦政治经济学院东南亚国际事务研究中心学者艾玛纽尔·尤兹科告诉本刊记者，尽管越南经济出现了一些问题，但是世界银行越南首席经济专家认为，在采取了紧缩政策后，越南的经济不稳定正在逐步缓解，“此次越南军演的主要目的还是在于扩大南海争端问题的国际关注度”。“去年在东南亚国家联盟的会议上，作为主席国，越南就曾经提升了这一问题的热度。通过国际化这一问题，越南希望能占据有利位置，能使中国再次公开表态不会在南海问题上诉诸武力。”尤兹科说，“越南主张的多边谈判包括所有对南海有主权主张的国家，越南相信，通过多边渠道，它能够处于更有利位置的讨价还价。”

德国弗莱堡大学教授尤根·鲁兰德告诉本刊记者，东南亚国家联盟和美国都在日益紧迫地呼吁以多边谈判的方式解决南海问题，以多边背景平衡中国的实力。鲁兰德说，近年来，南海争端尘嚣日上的重要刺激因素是南海石油开发问题。2008年，中方认为美国石油巨头埃克森美孚公司与越南的一项勘探协议侵犯了中国的领海，勒令该公司终止协议。美国智库“战略和国际研究中心”太平洋论坛专家卡尔·贝克告诉本刊记者，美国需要保护与越南有着大量的石油合同的美国能源公司的利益。

对于越南来说，南海之争是一场实实在在的资源争夺战。目前，南海大陆架已知的主要含油盆地有十余个，面积约85.24万平方公里，几乎占到南海大陆架总面积的一半。从1986年在南沙打出了第一口出油探井开始，越南多年来将南沙海域划分为上百个油气招标区，与外国石油公司不断签订勘探、开采石油与天然气合同。越南2011年的产油量约达1750万吨，石油工业产值已经占越南国内生产总值的30%，取代水稻生产成为第一经济支柱。同时，越南还计划在2018年将天然气年产量从2007年的77亿立方米提到250亿立方米，此举不仅能满足国内的需求，还将成为地区天然气市场的供应商。

石油不仅意味着外汇收入，还关系到越南未来发展依赖的能源安全。近年来，越南的石油消费量每年增加6%至10%，将在2012年底前将达到59.8万桶。

就在近日，越南媒体有消息称，越南国家石油公司已经表示，尽管中越在南海争端近期不断升温，他们将“以国家利益为重”，按计划继续在南海勘探石油和天然气。而在4月下旬，美国埃克森美孚公司决定开始与越南合作，在南海一处海底油气田开采石油。越南新闻社报道说，埃克森美孚即将上马的项目是位于中部广义省岘港市以东的“119号”油气田。不过报道中没有说明钻井所处的具体位置是否位于中越两国有争议的海域。

与越南的积极行动相比，近年来美国在南海问题上的日益高调更引人注意。去年11月，美国国务卿希拉在越南出席东盟论坛，认为解决南海主权争议是地区稳定的关键，称解决争议“是美国国家利益所在”。

美国对南海并不陌生。早在1954年，美、英、法、澳、新和泰国、巴基斯坦、菲律宾八国外长在马尼拉签订《东南亚集体防务条约》，就已将南海划入防御范围内。1965年美国时任国务卿迪安·拉斯克在众议院外交委员会上的讲话《为什么要打越南战争》中提到，东南亚对于美国的重要性，在于其“丰富的自然资源和大约两亿的人口”，在于其“战略上的巨大重要性”，因为“东南亚控制着太平洋和印度洋之间的通道”。

卡尔·贝克告诉本刊，如今，航道依然是美国在南海的首要关切。在美国各种原料进口总量中，亚太地区提供的天然橡胶占88%、煤油占99%、椰油占95%、钛占97%、锡占82%，其中绝大部分的原料需通过南海航线运输。从中东和东南亚运往美国的盟国日本、韩国的石油和其他商业资源也必须通过这一海域。同时，据美国兰德公司的研究报告，中国的进口能源有约1/3需要依靠中东进口，也必须经过南海地区，从印尼进口的石油也必须通过南海。除石油外，中国与东南亚各国、印度洋沿岸国家、非洲、欧洲国家的对外贸易也依赖南海。

因为石油公司及更广泛的战略利益，近年来，美越的军事联系也日益紧密。美国曾为天然良港金兰湾开出过每年3亿美元的租赁价码。但由于越南更乐于将金兰湾作为牵制多个大国力量的筹码，美国独占金兰湾的希望不大，但使用其港口却是可以实现的目标。伦敦政治经济学院专家尤兹科说：“美国看到了越南希望获得美国支持的意愿，这种意愿能够成为美国以便宜的方式在该地区保持军事影响力的机会。如果越南同意美国使用金兰湾的后勤服务，则能够使美国在南海的活动合法化。”

现在的问题是，美越双方会在军事合作上走多远？

澳大利亚国防学院教授塔耶尔认为，美越两国都重视对方的战略价值，但美越关系的深度目前并不像一些外界评论所显示的那样深刻。“美国4年一次的国防白皮书将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和越南列为潜在的战略合作伙伴，美国会乐意与越南发展亲密的军事联系以应对一系列地区安全问题，所有这些合作都旨在建立两国军方间的互信。在美国看来，越南是一个地区性的崛起力量，随着越南经济的进一步发展，它的地区角色会变得更加重要。”塔耶尔说：“而越南看重包括俄罗斯、印度和日本在内的数个力量，它并不希望以一个力量，也不希望有任何力量能够独立地主宰东南亚。到目前为止，美越的防务关系依然是适度的，美国军舰每年都访问越南港口，但越南方面对其仍有严格的限制。”

尤兹科说，由于在尚不久远的历史中和美中两国都发生过战争，越南尚难以在双边关系中走得更近：“无论是中越关系还是美越关系，越南政府对这两个双边关系的亲密程度都保持着警惕。对这两个国家，越南都在坚持‘三不’的防卫政策：不军事结盟、不接受外国军事基地、不发展针对第三国的代理关系式的双边关系。”鲁兰德则认为：“越南的行为证明它依然在实行‘对冲战略’，利用‘软平衡’制衡大国力量。至于是否会从‘软平衡’走向军事上的‘硬平衡’，将取决于它是否受到更大的压力。”■

（文 / 徐菁菁） 越南总理越南军演争端南海争端升温南海军演南海南海美国南海军事南海战争日本南海石油美元石油石油投资南海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