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明戈70岁

多明戈1941年1月21日出生于马德里，今年70大寿。环球唱片公司为他祝寿，出版了三张一套的纪念版。三张唱片要记录他52年的艺术生涯，毕竟有些困难。之前，DG唱片公司曾在70年代发行过他的一套18张唱片的纪念版，也仍有缺憾。比如，我一直对演唱难度很大的他的威尔第歌剧《西西里晚祷》很好奇，按理说，这也是他艺术生涯中值得记录的篇章，但在那套唱片中甚至找不到一首选曲。

我相信多明戈是想在这套唱片里完成一种关于究竟谁是当今最优秀男高音的论定。这三张唱片很明显是深思熟虑的选择——前两张是经典歌剧的选段，从莫扎特到瓦格纳，意大利、法国、德国歌剧，在他唱过的110多个角色中，精选了26个。第三张则是西班牙、拿波里民歌、情歌等各种类型的更广阔展示，其中甚至包括了法国作曲家弗兰克的弥撒曲选段、现代作曲家韦伯的安魂曲选段。

分析经典歌剧选段，是件饶有趣味的事。第一张唱片上的第一首曲子，就是意大利作曲家焦尔达诺的《费多拉》中的著名唱段《不能禁止的爱》。这是他艺术生涯的开端，18岁到墨西哥国家歌剧院应试时补唱的曲子。他曾这样回忆当年：“虽然当时我把A唱破了，他们还是录用了我，并说我是男高音，不是男中音。”现在听这个选段，选自Decca公司1968年发行的他的第一张唱片，这张唱片在当年曾获得过法国唱片大奖。第二首是德国作曲家韦伯的《奥伯龙》中的《天父，请听我祈求》，这是1970年他与瑞典著名女高音尼尔森合作，在DG公司的第一部歌剧录音。

这两张经典歌剧选段，所选25部歌剧中，威尔第占了7部，瓦格纳与普契尼各选了3部，可见威尔第与瓦格纳对他的意义。在所选威尔第歌剧中，只有《奥赛罗》选了两首：第一幕的《欢欣吧，让所有敌人葬身鱼腹》与第三幕的《神啊，你给我不幸》。遗憾的是，第一幕中最好听的二重唱《夜已深》却落选了。在威尔第的角色选择中，还有一个致命的遗憾是没有《茶花女》，那可是他的成名之作啊。这两张唱片的选段中，我其实最喜欢意大利作曲家莱昂卡瓦罗的《丑角》中的《粉墨登场》，唱得非常感人。

全世界最优秀的男高音，在经历了上世纪卡鲁索（1873～1921）、吉里（1890～1957）、斯基帕（1889～1965）等的第一代后，又经历了比约林（1911～1960）、斯苔方诺（1921～2008）、莫纳科（1915～1982）、科莱里（1921～2003）、贝尔贡齐（1924～ ）等第二代。在第二代之后，实际上，多明戈与帕瓦罗蒂一直在暗中计较、争论谁是最优秀男高音。帕瓦罗蒂现在已过世几年，多明戈仍没法摆脱这种比较的暗示。这两张经典歌剧选段中，其实好几首明显都是为了与帕瓦罗蒂对比的，比如威尔第《弄臣》中的《善变的女人》、《游吟诗人》中的《可怕的烈焰》、《阿伊达》中的《天国的阿伊达》；普契尼《托斯卡》中的《奇妙的调和》、《图兰多》中的《今夜无人入睡》。公正说，在较宽的表现领域，比如法国歌剧、德国歌剧，不仅是帕瓦罗蒂，一般歌唱家也都无法达到他这样，在几个语种中游刃有余。据说，这来自他能迅捷进入角色的天赋——一般只需几天，就能顺利进入一部新剧。当年，还在以色列特拉维夫剧院未成名前，他只用了3天，就能用法语唱《卡门》了。而这两张经典歌剧精选也暴露了角色争夺上，他在贝里尼、多尼采蒂歌剧上的劣势——帕瓦罗蒂在这些歌剧中都是与澳大利亚著名女高音萨瑟兰合作，而他似乎轻易就把地盘相让了。其实，他也曾与萨瑟兰合作过多尼采蒂的《拉美莫尔的露契亚》，但到现在都找不到他们的录音。

在多明戈创造的那么多角色中，最精华的究竟是哪些？这真是见仁见智的问题。从我自己的趣味，首先，喜欢《卡门》中的唐霍塞，这是他走上歌剧舞台演唱的第一个角色，也许因为喜欢那部他拍摄的电影的缘故，我以为这是他最帅的角色。然后，喜欢《茶花女》中的阿尔弗雷多，这是他的成名作，至今都觉得他的《祝酒歌》或《幸福的日子》中的飞扬，是同时代其他人无法比的。再然后，喜欢《托斯卡》中他浪漫到迷人的《星光灿烂》。至于威尔第的歌剧，其实我更喜欢类似《游吟诗人》中曼里科这样的角色。多明戈是非常在意《奥赛罗》的，以它为自己的丰碑，但也许我太钟情于莫纳科的声音了，总觉得他缺少那样的气场，唱得有点吃力。他其实更接近于斯苔方诺或科莱里的音域。

怎么来比较帕瓦罗蒂与多明戈呢？如单纯以高音区比较，多明戈肯定是难比帕瓦罗蒂那种金属般的色泽的——他声音的魅力是雄厚、轩昂，在那种气势中被赋予的力量，这就是有人将他归为戏剧或英雄男高音的原因。就歌剧表演来说，自科莱里之后，则肯定是没人能与他的优势比拟。帕瓦罗蒂的身段，决定了他在舞台表演中的局限性，而无论身材、容貌及丰盈的情感，多明戈都必然是20世纪第三代的歌剧皇帝，他是名副其实“女人的磁石”。我在多明戈的专辑中，曾读到他的一位密友的一个说法：“上百万女人晚上入睡时，都幻想着与多明戈在一起，假如她们中有一定百分点的女人的想象是真的呢？”这种魅力绝对与当年的卡鲁索是一致的，是老帕望尘莫及的。■

（文 / 朱伟） 多明戈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