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航天飞机

( 4月28日，“奋进号”航天飞机在美国佛罗里达州卡纳维拉尔角肯尼迪航天中心等待发射 )

4月29日，大约70万游客聚集在美国佛罗里达州卡纳维拉尔角，等待观看“奋进号”航天飞机发射，完成其“绝唱之旅”。这不仅是“奋进号”最后一次升空，也是美国现役航天飞机倒数第二次执行任务。有鉴于此，美国人可谓倾巢出动，就连美国总统奥巴马也携带妻女前往肯尼迪航天中心捧场。

直到发射前3个半小时，工作人员发现“奋进号”航天飞机附属电力装置加热器出现技术故障。发射被取消，至少推迟至5月2日。游客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撤退的路上拥堵不堪。5月6日，美国航空航天局发表声明，宣布将“奋进号”航天飞机的发射日期推迟到最早5月16日。

拉维恩·伍德（Laverne Wood）对本刊记者说：“它升空我会哭，它回来我还会哭。”她于1980年开始在美国航空航天局做航天飞机有效载荷物流师。1979年，第一架航天飞机刚刚升空，她说：“当你看着它们升空，会觉得触摸到了历史的脚步。”

5年前，她退休后又回到肯尼迪航天中心做志愿者，到目前为止参与了133次航天飞机发射。她对航天飞机的研究充满敬佩，能够悉数列举太空项目催生了哪些创新——无线电钻、医疗激光、改进的义肢、GPS等等。她说：“我们会怀念航天飞机项目，这是美国的骄傲。”

她为约翰·格伦（John Glenn）而骄傲。格伦是美国第一个环绕地球轨道飞行的宇航员，后来做了参议员，之后又以77岁高龄重返太空。“他是一位了不起的宇航前辈。”时光倒流至1998年10月29日的肯尼迪航天中心，“发现号”航天飞机准备升空。现场观看发射的有3000多人，其中有国会议员、政界要人、退役与现役的宇航员，还有克林顿总统和夫人希拉里。在火箭助推器点燃的刹那间，美国航空航天局的评论员高喊：“‘发现者号’载着6位宇航英雄们和一个美国奇迹升空了。”“美国奇迹”指的就是约翰·格伦。

“航天飞机退役时将会有很多人伤心，很多人担心。”伍德说。因为美国航天飞机任务的终止并没有伴随可靠的新的替代计划，下一代载人航天器“猎户座”上岗最早也要到2014年。所以，很多人担心，这将导致美国失去在太空探索方面的领先地位。

2004年，美国总统乔治·布什公布“星座计划”，决定次年让航天飞机全部退役，重新建造一个新的太空交通工具，逐步将美国人带到月球和火星。2010年，奥巴马放弃了小布什的“重返月球计划”，让美国航空航天局专注于深空探索，把人类于本世纪三四十年代送上火星。但是，奥巴马和国会也没有打算将航天飞机延寿至建好新的太空船。

当年小布什的决定让俄罗斯宇航机构的官员都感到吃惊。俄罗斯宇航局官员亚历克西·克拉斯诺夫（Alexey Krasnov）曾说，航天飞机是一个特殊的系统，没有什么能和它的能力相媲美。因为美国多年来一直使用航天飞机，基本上放弃了老式飞船，现在需要重新研制新的宇宙飞船和新的运载火箭，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才能完成。这期间，美国宇航员暂时只能搭乘俄罗斯“联盟号”载人飞船前往国际空间站。据悉，俄罗斯立刻调高了运送美国航天员往返空间站的费用，每人每趟航程需支付6300万美元。按照目前的合约，收费是每人5600万美元。因为旧约即将到期，双方最近谈妥新约，有效期从2014到2016年。不过美国太空总署官员说，考虑到通货膨胀，俄罗斯涨价的幅度仍算合理。

很多太空专家说，美国如果在未来的几年需要依靠俄罗斯才能进入太空的话，太空事业将受到重创。美国航天飞机宇航员斯坦利·洛夫（Stanley Love）在接受本刊采访时说：“依靠俄罗斯并不是一个理想状态。好消息是我们仍在继续，仍在建造新的飞船，几年后我们将重新飞行。”他说，事实上，美国已经依靠俄罗斯很多年了，“联盟号”飞船运送了很多宇航员到太空。“美国人将会领导太空，只是用另外一种方式。航天飞机离开之后，我们在运输方面不会领先，但会在很多其他方面领先。”

还有人担心失业问题。根据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本月初发布的一份报告，到2010年航天飞机退役时，美国与载人航天相关的行业将有约1万人失去工作，其中绝大多数是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的各级承包商的员工。航天飞机时代的结束还可能会造成连锁反应，那些以美国航空航天局和游客为生的酒店和饭店也将会出现经济问题，到时科学家和工程师可能也会失业。

航天飞机是时代的产物，也是“冷战”时期的一个缩影。1957年，苏联抢先发射了世界上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1961年，又把第一名宇航员送上太空。美国随之推出“阿波罗登月计划”。之后，苏联加快了“联盟号”系列载人飞船和“进步号”系列货运飞船的研发，实现了低地球轨道的长期载人空间科学实验，极大地刺激了美国宇航界。

不甘人后的美国人另辟蹊径，提出建造一种可重复使用的航天运载工具计划。美国航空航天局经过各方面的权衡后，最终选择了部分可重复使用、实现天地往返的航天飞机方案。

“航天飞机新的太空船是一个令人惊讶的机器，它几乎可以做所有事情，比如发射卫星、运送货物、运送宇航员进入太空维修机器等等。而且它能不断飞行，基本就是多功能太空船。”斯坦利·洛夫告诉本刊记者。

与只能单次使用的宇宙飞船相比，航天飞机的运力简直大得惊人。它每次能运送4～7名宇航员和20～30吨货物，而载人飞船每次最多只能运送3名宇航员和几百斤货物；无人货运飞船最多只能运送两吨多货物。在航天飞机年代，修复哈勃望远镜，向深空发射“麦哲伦号”金星探测器、“伽利略号”木星探测器、“尤利西斯号”太阳探测器，为国际空间站运送补充物资，运送航天员……借助航天飞机，人们实现了诸多太空成就。

但航天飞机也被自己的成功所累。它飞得过于频繁，之后连续两次发生爆炸事件：“挑战者号”于1986年1月28日升空73秒后爆炸解体，7名宇航员遇难；2003年2月1日，“哥伦比亚号”又在得克萨斯州北部上空解体坠毁，7名宇航员遇难。

两次重大事故引发了人们对航天飞机安全性的质疑越来越多。“事实上，航天飞机系统非常复杂，250多万个零部件中任何一个出现问题，就可能带来灾难。”洛夫说。

当初选用航天飞机的时候，美国人就认为航天飞机发射便宜，但这是有前提条件的。上世纪70年代，美国给每架航天飞机定的设计寿命是完成100次太空飞行任务。由于可部分重复使用，预计每次发射费用只有1000万～3000万美元，而飞船是一次性使用的，所以较贵。但航天飞机的低成本，是建立在一架飞机安全发射100次的基础上，实际情况并非如此。“挑战者号”只完成了9次发射升空，“哥伦比亚号”在2003年2月第28次发射返航降落时解体坠毁；刚退役的“发现号”飞行次数最多，共39次，均与当初的100次预期发射寿命相去甚远。再加上返回地面后动辄数千万乃至上亿美元计的维护费和其他费用，每次发射成本已不再是当初估算的1000万～3000万美元，而是4亿～5亿美元。这样算来，与安全性更高、耗资更少的宇宙飞船等相比，航天飞机在性价比上其实毫无优势。

当本月“奋进号”航天飞机完成它的最后之旅后，“亚特兰蒂斯号”将于6月份完成航天飞机的最后一次任务，从此航天飞机30年的辉煌纪元将终结。随着航天飞机项目的终止，太空冒险将更加私人化。佛罗里达太空中心主任弗兰克·迪贝约说，由商业太空船运输宇航员和货物的模式，将是和下一代深空探测项目进行连接的桥梁。今年早期，他所在的机构和美国旅馆业大亨毕格罗所创建的毕格罗航宇公司（Bigelow Aerospace）签署协议，这个公司正在建造充气式太空站，计划在4年后让其升空，成为第一个民营太空站。包括往返太空的交通费，每人在太空站住30天的费用为2500万美元。

“下一个从佛罗里达太空海岸携带宇航员进入太空的将会是商业太空船，这或许是美国航空航天局50年历史上最大的改变。”洛夫说。■

航天飞机的归宿

美国航空航天局局长查尔斯·博尔登于4月12日宣布了美国现存4架航天飞机的归宿，它们将分别被安放在全美4个博物馆，供民众与游客参观。美国迄今共建造了6架航天飞机，其中“企业号”为样机，并没有进行太空飞行；另外5架工作机分别是“哥伦比亚号”、“挑战者号”、“发现号”、“亚特兰蒂斯号”和“奋进号”。

“企业号”将被转移至纽约“无畏号”航母航空航天博物馆。

“亚特兰蒂斯号”在完成最后一次飞行后，会在美国佛罗里达州约翰·肯尼迪航天中心的游客中心展出。

“奋进号”计划于5月退役，将在加利福尼亚科学中心展出。

“发现号”于今年3月退役，将在位于美国首都华盛顿市郊的史密森学会全国航空航天博物馆“落户”。

（文 / 曹玲） 航天飞机再见挑战者号航天飞机灾难航空航天太空宇航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