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叔

胖叔是我儿时的老街坊，是那个古老的胡同中，给我印象最深的人。胖叔并不胖，据说生下来很胖，可越长越像豆芽菜。家里人为了祈福，给他起了个小名叫“胖子”，于是胡同里的人就叫开了，孩子们也就顺理成章地管他叫胖叔。

胖叔有两个漂亮的女儿，是一对可爱的双胞胎。姐姐叫黄玫，妹妹叫黄瑰，谁见了都说：“看，胖子家的两支玫瑰花长得可真俊。”而我呢，则更是爱与她们玩耍，总觉得和两个长相一样的孩子在一起，有说不尽的兴奋与喜悦。

胖叔总是很阳光很慵懒。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工作，只记得，当清晨邻居家的大人们都踩着自行车匆忙去上班时，他却坐在胡同口的早点摊前，吸溜吸溜地喝着豆汁儿。吃完了早饭，拎起地上的鸟笼子，他会和路过的街坊寒暄两句，然后哼着小曲儿，踏着如舞步一般轻快的步伐，去街边的花园里遛鸟，直到我中午放学回家，才看到他同早上一样轻快地回来。下午放学后，则会在小卖铺的棋盘旁看到他的身影。那里总会围着一圈人，七嘴八舌地给棋局里的人支招，而胖叔则站在圈外不言不语。他总是默默地观战，时而微笑，时而蹙眉。

“他总是这么闲散，迟早闹离婚。”这是我母亲对他的预言。很不幸，预言真的变成现实。胖叔离婚了。那一年，两支“玫瑰”和我一样年满十四。我认为她们要离开我了，因为母亲说，一个大男人根本无法带两个女孩。可没想到，两支“玫瑰”竟然全都留了下来。他没有再婚，他的身影依然晃动在胡同里，而且晃得更加逍遥自在，只是两支“玫瑰”和我玩耍的时间却越来越少。

“我要回去给我爸做饭。”黄玫对我说。

“对啊。还要刷碗，收拾屋子。”黄瑰说。

“我们俩把我妈以前的活全都包下来了。”两人异口同声。

后来，我和两支“玫瑰”都毕业了。黄玫和黄瑰早在上学时就被胖叔逼着在麦当劳和肯德基里摸爬滚打了多年，工作经验十分丰富，找到了称心如意的好工作，而我呢，实习工资还不到她俩的1/3。

某日聚会，饭桌上我邀黄玫黄瑰去参加朋友组织的坝上两日游。

“多好的机会。”我说，“即使不会骑马，去踏踏青也不错。何况价格便宜，每人只交200块钱。”

黄玫眨眨眼婉言拒绝了，说那天要加班，她妹妹也说有事不去了。我十分失望，直到聚会当天才知道其中的奥秘。原来她俩固然有着令人羡慕的收入，可每月的工资却都被胖叔缴了去。胖叔会对上缴来的工资做“合理”分配，分到姐妹俩人手中的微乎其微。这个制度早在他把二人逼去麦当劳打工那天就开始了，而且一直坚持到现在。■

（文 / 安娜胖） 胖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