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草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夏草0

关于夏姐的故事有很多种版本。传说夏姐是全国粮票,交友很广泛,不管老少,不问籍贯,全部通吃。这些人包括现任保安队长、保安小胖子、车间主任、来自边远地区宁夏的虫草供应商,甚至是公司的总经理,都曾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一番折腾之后,队长老婆亲自从东北老家赶来监管内政;小胖子早已辞职另谋出路;前一任主任离职之后,就没有再设车间主任这个岗位;总经理也写下万言保证书,回老家待了三个月躲避风头。“万言书”我们没有亲见,只知道部门领导失踪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总经理的日子,集团乱成一锅粥。夏姐夫妻俩也闹翻了,打跑了宁夏房客,两人分居,直到现在。

或许一切都只是表象。“旧约”里说水里照出的是自己的脸,内心反映的是自己的为人。我听得见,却看不透,也管不了那么多,有些事我无能为力。我们在春天相约一起去公望村南山上采摘蕨菜、挖竹笋、采春茶。那漫山遍野的蕨菜生得如火如荼,紫色如野生铁皮石斛的梗,长得比原生态下的豆芽更妖艳。这吃食要先用滚热开水淖过数遍,小心翼翼剥掉外皮后再烹饪成菜,不然味道苦涩难以下咽。有次下山时,夏姐突然问:“这虫草怎么吃效果最好?我还有些虫草,打算和蕨菜一起烧来吃,这段时间感觉身体特别虚,吃了很多药都没用。”我满脸疑惑地看着她,说:“没有这么搭配的。一般是在流水中用软毛刷洗干净,冲洗时间不要超过90秒,低温烘干后粉碎,口服。”

第二天周日我们依然一起结伴去做礼拜。那次礼拜夏姐让我坐在了家庭教会最前面,牧师的话让我昏昏欲睡。恍惚中只听得什么原罪、自省、拯救、赎罪之类的话。教徒们聚餐结束之后,我被牧师带到二楼房间开导启发。依旧有人现身说法,一个川籍女子在控诉嗜赌如命的浙籍丈夫和自己家庭的不幸,十赌九败家,他自然没能例外,女子满心希望能得到慷慨的拯救。我被感动了,当场表示愿意拯救她。牧师回头略带责备地瞪了我一眼,纠正了我刚才的不得体:“我们会一起拯救你的,放心吧。”

“那你呢?”牧师关切地问我,眼里满是关爱。“我回家再想一想。”牧师点点头,表情严肃地强调了一句:“任何人都需要被拯救,我不会抛弃你们的。”

多日之后,夏姐带着女儿来拜访,带了自家种的绿色青菜和红皮萝卜。作为回礼,我给7岁的小叶子画了一幅肖像画。画面里小姑娘眼神清澈,好像看透了一切。夏姐也还记得,也偶尔提起她年轻漂亮要命的那些时光,那位每天在校门口等她的小伙子,也就是现在的养猪专业户丈夫。他每日都要去市里两趟,运回一桶桶的泔水。这些猪每年长势喜人,出栏率也高。不过养猪难免有病死的,病死的猪他们是不吃的,要么埋掉,要么廉价卖给单位食堂。但是两人心存芥蒂的那块病区,倒是到现在都不知该怎么解决。

也许是因为蕨菜和虫草,本来就不搭。■

(文 / 黄远志) 夏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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