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与梦想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工作与梦想0文/欧阳宇诺

每当我考虑辞掉工作、专职写小说的时候,我就想想大卫·利普斯基的经历。利普斯基在成为《滚石》杂志的记者前,像一个小说家那样生活了七年,其间虽然出版了两本书,但是遭遇了严重的经济危机。他失去了信用卡、电话号码、有线电视频道,还有公寓。每天早上他在一尊尊雕像下、一座座花园里醒来。对他而言,随身携带钱包是怀旧行为,而去自动取款机前取钱变得极富戏剧性。当他去纽约租房子时,那位“在远方的海滩构建体面人生的欧洲大块头”房东说,他一直忍着,才不至于将利普斯基一脚踹出去。最终,在《滚石》杂志谋得职位后获得的收入令利普斯基躲过了暴风雨,他感觉“阴霾退散,不再潮湿,不再喧闹”。不能否认,很多作家专职写作并且获得了巨大的成功,无论是在经济层面还是个人成就层面,但更多的写作者,在试图将写作梦想与残酷现实进行融合及交换时,一败涂地。

工作有着苦难、乏味的历史,俄语的“工作”来源于“奴隶”一词,拉丁语的“工作”包含有“苦活”“苦差事”的含义。林语堂说过:“世间万物尽在过悠闲的日子,只有人类为着生活而工作。他因为不能不去工作,于是在文明日益进步中的生活变得愈为复杂,随时随地是义务、责任、恐惧、障碍和野心,这些并不是生而有之,而是由人类社会所产生。”但在我看来,这些义务、责任、恐惧、障碍和野心,为人类带来了面包、咖啡、衣服、公寓、温暖……虽然我们所处的时代造就了一个新的概念,工作的意义从对金钱的追求上升到了对人生意义的追求,但是,在你的工作尚未达到能够保护并帮助你实现梦想之时,你不妨将这个“二战”后才被普遍接受的概念适度往后放置。较之在工作中追求人生意义,不如在工作中追求金钱,在梦想中追求真正的人生。

对于我而言,写作梦想是需要被妥善安置、细心呵护的隐秘珍贵之物。对于慢热并且少言的我来说,只有在和多年好友间的对话中,才会偶尔小心翼翼地谈及它。它仿佛是一颗熠熠发光的钻石,炫耀会令它的光芒减弱。工作带来的金钱及物质保障能令我在写作中保持一种平和的激情,在灵感逃逸时,我也能悠然地放过自己,不至于焦虑到极致。显然,这是因为我不需要用梦想来换取面包的缘故。

在工作后的疲惫时刻,我会闭上双眼,试图体会利普斯基在雕像下、花园里醒来时的感受,这种感受逐渐扩大、蔓延、变形,在火车站的长椅上饥肠辘辘、在运河边的石板地面上被冻得瑟瑟发抖、在当铺当掉最后一件外套以换取面包。实际上,我跳跃着到达了乔治·奥威尔的流浪汉生活。头脑中浮现此类场景时,我那强烈需要逻辑感、条理感的工作突然间变得无比可爱起来。加班之后回到公寓,捧着热咖啡,坐在高脚椅上写小说。在键盘的敲击声中,工作和梦想这两个也许一旦见面就会打架的伙伴,此刻,正在随着音乐牵手跳舞。 文学生活圆桌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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