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罗斯金:一个激进的保守派

作者:薛巍

约翰·罗斯金:一个激进的保守派0审美的重要性

约翰·罗斯金(John Ruskin)出生于1819年2月8日。他的名声一直起伏不定。1964年,英国艺术史家肯尼斯·克拉克在《今日罗斯金》一书中说,在近50年间,读罗斯金的书是一个人拥有灵魂的明证。但从20世纪初开始,他渐渐被人们遗忘了,这也许是因为他的一些观点开始显得有些反动。英国学者黛西·邓恩说:“罗斯金是一个高度矛盾的人。他说,像鱼一样,最健康的方式是逆流而上。他说他基本上是一个保守主义者,但他的许多思想是社会主义的。他信奉等级制,但又认为富人有保护穷人的责任。”他经常乘坐火车,但又在文章中谴责铁路的延伸,说火车把人从游客变成了有生命的包裹。

牛津大学英语副教授大卫·罗素说:“人们担心罗斯金的一些想法太古怪,但他的核心主张依然很有现实意义、很重要:我们的审美体验、我们日常生活中对美的体验,应该是关于良好生活和良好社会的观念的核心。美不仅是装饰或少数人享受的奢侈品。如果你学会通过对美学的理解来正确地观看世界,你就能正确地看待社会。”

罗斯金的一个核心思想是,如果一个社会建立在冷酷无情的结构之上,对待人民和环境非常残忍,它对美也会漠不关心。“只有拥有与身边的山水同欢共乐的智慧,人口数量才能达到极限。大地就是永动机,它以地轴为传动杆,以四季为节奏,以海洋为气息……静寂的空气不会甜蜜,除非有小鸟啁啾,有呢喃虫鸣,除非有男人浑厚洪亮的说话声,有孩子嬉戏时调皮的尖叫声。生活的艺术是后天学得的,但最终我们会发现美好的事物也不可缺少。路边有庄稼生长,也要有野花开放;在树林草地放牧牛羊,也要有鸟儿和其他野生动物相伴。”

罗斯金说:“市场交易的商品要品质优良,纯正无瑕,同时要尽可能获取或传导淳朴愉悦的力量,并能表明平常之中有大美,即是说,欣赏的力量不取决于所品尝之物的数量,而是来自品尝过程中生命的参与以及平和的心境。”

批评家约翰·凯里说:“罗斯金的父亲是一个热爱艺术的富有的葡萄酒进口商,他的母亲是一位新教徒,每年跟儿子一起读一遍《圣经》,这种训练培养了他的文风,使他的句子即使在空洞时也显得玄妙深奥。”

年轻时的罗斯金需要调和艺术和宗教之间的关系。他的解决办法是,把所有真正的艺术视为对上帝的崇拜。艺术作品准确地再现了上帝的创造和自然界,从而美化了上帝。在《近代画家》一书中,他说前拉斐尔派忠实于自然,他宣称透纳是上帝派来的预言家,向人们解释宇宙的神秘,就像《启示录》中的大天使。这么强烈的感情让透纳感到尴尬,但他忍了,因为罗斯金买他的画。透纳去世后,罗斯金在翻阅他的文件时惊恐地发现了一批色情画。这显然不应该是天使所为,立刻就被付之一炬。

哥伦比亚大学英语教授约翰·罗森伯格说:“罗斯金的天赋在于,他独特地融合了儿童惊奇地观看的能力和英国人敏捷、尖锐的推断能力。他曾经称赞艺术家能够重新获得纯真的目光,有着孩童般的对颜色本身的感受力,就像盲人突然获得了视力。罗斯金强烈的感受把他囚禁在了自己的世界中,在那里,每一次扫视都是一个启示,但除了他自己的目光之外,没有别人的目光。他有两个老师(透纳和卡莱尔)以及众多弟子,但一个同事也没有。他的智力活动几乎是绝对孤立的,他说这是因为他偶尔的傲慢和经常的怪异。”

工作和财富的意义

《金融时报》编辑安德鲁·希尔在《罗斯金农场》一书中说:“罗斯金最为人所知的是他对维多利亚时期艺术和建筑品味的塑造,他推崇画家透纳、前拉斐尔派和威尼斯。但他更具革命意义、更经久不衰的是他后来作为社会评论家和改革者的角色。他曾经以非常激进的观念推动了英国的福利制度、免费公立教育、环保运动。而他对现代领导者、组织和现代经济最有趣的教导是如何把工作变得更有意义。”

罗斯金认为,工业化对工人不人道,扼杀了创造力,污染了环境,“尽管桌上满是所多玛的苹果和蛾摩拉的葡萄酒,可是光洁的苹果里尽是灰土,玉液琼浆般的酒里有毒蛇潜伏”。

他鼓励工人通过自我教育来改善自己的生活。他在牛津创办了一所绘画学校,在谢菲尔德创建了英国第一家地方博物馆。他父亲1864年去世时,给他留下了12万英镑的遗产,他大部分都捐给了慈善事业,还买了几排房子给穷人住。

罗斯金认为大教堂匿名的建造者和雕刻者之所以能创造出这样的艺术,是因为他们能自由地施展他们的自由意志和天赋。他说,工业资本主义的劳动分工把人变成了齿轮。哥特大教堂的建造者既是工匠,也是艺术家和思想家,工作时很快乐,能自由地施展自己的想象,对自己的劳动成果感到自豪。但现代工人看不到自己最终的劳动果实,只是一个没有意义的部件。

在19世纪50年代,他答应教工人学院的工匠们画画。他解释说,他不是想把木匠培养成艺术家,而是想让他们成为更快乐的木匠。“为了让人民能够快乐地工作,需要三件东西:他们必须适合这一工作,他们不能干得太多,他们必须要有成功的感觉。”

在罗斯金的大量著作中,除了他的自传,只有一部关于社会批评的小册子《给这最后来的》还在印行。书名“给这最后来的”出自《圣经·马太福音》中的“葡萄园比喻”:一个葡萄园主给工人发工钱,最后来的和最早来的领到的工钱一样多,虽然最后来的只干了一个时辰,最早来的干了一整天。

在这本书中,他谴责富人对穷人的剥削,得罪了一些人,但也启发了许多人。甘地说,读这本书一夜之间把他从一位律师和城市居民变成了一个乡下人。甘地还接受了罗斯金关于体力劳动跟需要高等教育的职业一样重要的教导。

罗斯金在书中批评社会的两极分化:“致富的艺术不是绝对地为自己积累财富,而是还要想方设法让周围的人变穷,使对自身有利的不平等最大化。认为这种不平等关系肯定有利的想法草率、荒谬,是基于那些广为传播的政治经济学谬论。”他写道:“未来的确可以有奢华的生活,但那是纯洁无瑕、尽善尽美的奢华,那是由众民享有、由众民成就的奢华,而眼下的奢华却只为无知者独享。”

他提出:“生命之外别无财富。这里的生命包括爱的力量,快乐的力量,敬慕的力量。一个国家养育的体面、快乐的人越多,这个国家就越富有;一个人在充分发挥自身作用的同时,不论通过自身还是通过自己的财产,对别人的生存越能产生有益的影响,就越富有。” 约翰·罗斯金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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