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鹤奶粉:乳企产业链的扩张

作者:刘畅
飞鹤奶粉:乳企产业链的扩张0人们很难想象在飞鹤克山牧场里,养着一万多头奶牛。因为即便走近牧场内,既几乎闻不到牛粪的气味,也听不见牛叫的声响。牧场有露天和封闭的牛舍,牛群三五扎堆,像一幅幅静物画。

那里位于齐齐哈尔市最东端,从市区驱车两个半小时,掠过松嫩平原如面包一般肥厚的黑土地,高速路口就建在它的旁边。如今在国产婴幼儿奶粉市场占据头名的飞鹤,尤以自有牧场建得早、牛奶质量高著名。这个在2016年投产的牧场,是飞鹤乳业11个自有牧场中的一个,为下游的奶粉工厂提供鲜牛乳,也是目前设备最为先进的一个。

走进牧场,寥寥的人声来自通往挤奶大厅的牛舍,饲养员时断时续地驱使牛往挤奶大厅去。这里的奶牛是澳洲的荷斯坦品种,骨架巨大,肩高将近一米七,有六七百公斤重,但显不出肥硕,肩胛和骨盆的骨头清晰可辨,像一个支架,兜着肚子下壮硕的乳房。它们都是两岁以上,刚刚产犊,或又已经怀孕的母亲。泌乳期的奶牛每天早上不到7点,从牛舍排队走到隔壁的挤奶大厅,依次在一个巨大的转盘上站8分钟,挤出40公斤左右的奶,之后回到牛舍进食,每天挤奶、进食4次。

而当我穿上连体防护服,随牧场场长魏晓亮进入篮球场大小的挤奶大厅,走到两个每台都能承载80余头牛的转盘跟前,消毒液气味扑鼻,耳畔被贝多芬的《致爱丽丝》环绕,据说这可以令牛身心愉悦。牛在转盘上上下下,下面只有四五名挤奶员,头三名在转盘入口处为刚进入的牛消毒乳头、挤掉头三次奶,插上自动吸奶器,奶被吸进密闭的罐子里,剩下的挤奶员沿着转盘走动,确保吸奶器的管子不会被奶牛踢掉,或是看到奶牛扬起尾巴倾泻一通后,立刻用水枪把粪便冲走。

“人不用拿着消毒、挤奶工具跟着牛跑,挤奶时牛粪也溅不到奶里。双转盘每小时就能采540头牛的奶,一天最多可以挤奶200多吨。”魏晓亮向我介绍这种目前各大牧场使用的最先进的挤奶机器。他从2008年畜牧兽医专业毕业不久,就来到飞鹤的牧场,在那时刚刚兴建的甘南牧场管理挤奶厅。他记得刚到牧场时,牧场里还没有大型挤奶设备,他们要推着小推车上的挤奶机,到牛舍里挤奶,冬天的清晨天寒地冻,非常辛苦。飞鹤奶粉:乳企产业链的扩张1但魏晓亮记得,即便如此,牧场的条件也比社会上的小牧场强得多。小牧场的牧民排队牵着牛到奶站采奶,最初的小奶站一天能挤奶一两吨就不错。更为重要的是,当时中国超过八成的奶牛场仅有不到5头奶牛。养牛的奶农也是散养,随意喂奶牛。小牧场里口蹄疫等传染病横行。而当乳企之间竞争,遍地建立奶站收奶时,奶农又很容易掺假,“为了显得奶稠,往里面兑淀粉,搅匀后外表看不出来”。那时检验设施很陈旧,没有更精准的检测方式。

有鉴于此,中国飞鹤董事长冷友斌决定在源头上解决奶质问题。中国飞鹤副总裁付文国是冷友斌的同学,冷友斌开始创业时,他就加入进来。他记得,2006年时他与冷友斌一同到国外考察,被美国一望无际的大牧场迷住。回来后,冷友斌就要自建万头牧场。当时公司内外和业内专家都觉得是天方夜谭。因为那时飞鹤从2001年开始独立经营,2007年时连起步阶段的1400万元债务都尚未还清,建设一个现代化牧场需要七八亿元,回本的周期又特别长,一头奶牛真正产生利润要在三四年后,才能实现收支平衡。“甚至当时有些科学家质疑,齐齐哈尔的冬天能达到零下40度,奶牛能受得了吗?”

“我们跟美国的牧场学防寒技术,牛舍一侧有遮挡,一侧通风。但后来发现奶牛耐寒,冬天本身脂肪就会变厚。”付文国记得,冷友斌力排众议,借钱也要建,2007年着手兴建克东、甘南两个自有牧场。而因奶农在牛乳中混入三聚氰胺,以满足收奶时蛋白质中含氮量的指标,终于在2008年爆发了三聚氰胺事件,只有飞鹤等少数几家乳企没被卷入。

冷友斌的孤注一掷颇具先见之明,飞鹤的销量当时逆势上扬了100%,而自建牧场的模式从那时开始胜出,并从2013年开始,成为主流的选择。那年开始国家鼓励大型乳企自建、自控奶源,以保障奶源质量安全和供应安全。

魏晓亮也是为此才加入的飞鹤。他记得当年毕业时,也曾到社会上的个人小牧场应聘,那时拿死工资,一个月最多2000多元,后来通过介绍加入飞鹤,觉得有晋升的前景。与魏晓亮同一年进入飞鹤的李威是飞鹤所有牧场里的第一个硕士研究生,如今已是原生态牧业副总经理兼总营养师的他记得,虽然公司当时给机会,但最初的四五年里,牧场发展得缓慢,他曾经一个月调配8个饲牛的配方,只因为不断被告知进口饲料断货,不是青贮没到,就是豆粕断货。直到2013年,原生态牧业公司上市,融资25亿港元,牧场才获得快速发展,“以前是有什么喂什么,最后变成精细化配方,按照牛生长各个阶段的需求为牛服务”。

“在电脑里可以看到关于奶牛各种各样的记录。”魏晓亮从数据中践行为牛服务,他从2018年调到克山牧场,2022年升任场长,如今像一个工厂厂长,每天对照数据,只要不开会,就花大量的时间在牧场里转悠寻找问题。即使养的是活物,与养殖、产奶相关的数据,也会列入工人考评的绩效,比如每天操作挤奶器的次数,或是奶牛的发病率等。

记录无处不在。这里的牛基本都是自主繁育,用冻精人工受孕后,依靠性控技术,母牛的繁育率保持在85%以上。小牛犊从小就穿上御寒的棉袄,每一只都被独自安置在牛岛的小屋里,小屋宽敞,下面垫着技术员用膝盖压平的稻壳,小屋外用围栏围出一个供牛犊晒太阳的空间。小牛犊的小屋外会写明它的胎次、出生重量、出生日期、减重日期和断奶日期。当小牛犊出生后两个月,便被转进牛舍,直到13个月左右性成熟,开始参配。产奶期的奶牛除了每日产奶量会时时更新,它们的脖子上有一个项圈,会记录每天反刍的次数,实时检测它的食欲,虽然牛舍里不会盯住每一头每一餐的食量,但每间牛舍每天消耗的饲料也会有统计,当出现大幅波动就会预警。

平时牛的沉静是自然状态,小牛犊像咳嗽一样的叫声会令饲养人员十分紧张,害怕它们应激。奶牛像人一样十月怀胎,只怀孕时最后两个月休息,直到少则五六年,长则八九年后被淘汰,终其一生。牧场里的人绝不呵斥牛,甚至不对牛大声说话。飞鹤奶粉:乳企产业链的扩张2克山牧场1400余亩的占地面积、万头牧场的规模,相对于其他大牧场算是中规中矩,资料显示,仅2021年,全国新建的万头牧场就有100多个。但它的独特之处在于,它的下游是50余公里外的克东工厂,车程不到一小时。而这也是飞鹤旗下所有牧场和工厂的特点,牧场围绕工厂建,保证车程在两小时以内,形成“2小时生态圈”,确保奶粉新鲜。

克山牧场的鲜牛乳被挤出的10分钟以内,就会被降温至0~4摄氏度保存,由低温冷藏车运至克东工厂。

那里是飞鹤的起源地。2001年时,黑龙江省农垦总局赵光农场的北安飞鹤乳业集团面临被完达山集团兼并,时任飞鹤集团总经理的冷友斌决定放弃未来完达山副总的职位,带着100多名员工,出来单干,在赵光农场旁边盘下即将倒闭的工厂,进行“二次创业”。但曾经的光景却只剩下主楼二层一排橱窗中的照片和数件老物件,工厂经过20余年的翻建,已经成为发着银光的“管道森林”。

克东工厂的生产经理李洋带我在工厂中参观奶粉生产的工艺流程。除了包装车间外,生产车间里几乎见不到人,只有奶流过管道震动的嗡嗡声,每条管线都用不同颜色标注着管线内的流程和走向。相比牧场,进入工厂车间要有更为严格的消毒流程。在走近制粉车间的那些管线之前,我需要换鞋、换衣服。根据国家标准,奶粉生产车间通常划分为三大区域:一般作业区、准清洁作业区和清洁作业区。在克东工厂,一般作业区主要指收纳间、库房这些外围区域;准清洁作业区涉及奶粉的净乳、蒸发等环节;清洁作业区则是可能会与奶粉直接接触的内保车间。三种区域的卫生等级依次升高,换鞋、换衣服的标准也不同。

在厂房门口,外来的人换下自己的鞋,然后依次戴上头套、口罩,手部消毒后,再穿上一套“无菌”的工作服和工作鞋。而进入内包车间,当外界的人和物有机会接触到奶粉,则先要换上一双灰色拖鞋,录指纹进入第一间更衣室,完成更衣消毒动作,接着在第二间更衣室里穿上分体洁净服,换一双蓝色拖鞋,再套一件连体洁净服;在换上一双能包裹到小腿的工作靴后,再做一次全身粘滚毛发检查,手部二次消毒以及30秒的风淋处理。飞鹤奶粉:乳企产业链的扩张3类似的流程,只要工作日没有例外,李洋都会在巡视工厂时经历一次,每次要花费他近半个小时。如此繁琐的流程,为的是达到制药级别的卫生程度,这已非曾经的奶厂的工作人员只是戴一个纱布口罩、胶皮手套就接触奶粉可比。更大的差距,似乎是在制造奶粉的机器上面,工厂二层博物馆的展示橱窗里,有一个像鼎一般大的夹层锅,最初的奶粉就是将牛乳在其中熬制后,取出来碾碎而成;而它的继任者在同一个厂房玻璃的另一侧,是一台六层楼高的干燥塔。从车间内往上看,只能看到一个房间大小的圆底,以及透明管道内抖落的奶粉,规律地听到内部气锤抖动的声音。它是运用干湿复合技术,令鲜牛乳一次成粉的关键。

运来的鲜牛乳会由密闭管道进入工厂,首先经过脱气,初步去除杂质后,放到0~6摄氏度的奶罐中,之后进入净乳分离机,使鲜奶在未受热处理的前提下就降低了微生物和芽孢的含量,保证蛋白质不变性。当巴氏杀菌消灭致病、灭活碱性磷酸酶后,又能保证鲜奶蛋白质不会剧烈变性,最大程度保鲜。此后暂存在巴氏奶仓中,不超过24小时,湿法配料程序启动,真空混料器将巴氏奶、DHA、ARA、碳酸钙、维生素、矿物质、OPO等原辅料混合均匀,通过均质机均质后送至储存罐内生产待用。然后采用直接蒸汽喷射技术,将95摄氏度左右的洁净蒸汽喷到奶上再消毒。之后用三效蒸发器把奶浓缩后,送入干燥塔。飞鹤奶粉:乳企产业链的扩张4“蒸发器浓缩过后的料液,将通过雾化装置分散为数十亿滴大小在80~100微米的小液滴,通过温和的热风将这些小液滴中的水分蒸发掉,小液滴就会变成‘小’奶粉颗粒,通过干燥塔特有的风路设计,让这些‘小’奶粉颗粒与小液滴在干燥塔的特定空间以精确计算过的概率进行碰撞,形成一个个带有小孔洞的‘大’奶粉颗粒,自由落下。”据飞鹤生产事业部工艺研发工程师程健博介绍,“湿法的工艺完成后,这些奶粉再与乳铁蛋白、益生菌等活性成分放入干混机搅匀,便最终成型。”

这项目前最先进的制粉技术,飞鹤在2007年建设甘南工厂时就加以使用,在当时独一无二。那时飞鹤尚名不见经传,只是一个二线品牌,而当时的四大乳业巨头占据了近一半市场。当时市场上普遍使用干法技术,将全脂乳粉作为主料,把奶粉配方的其他成分一同混合,最终制成奶粉。这样的奶粉成本低,也能保留辅料中一些热敏物质的活性,但因为主料漂洋过海数月,滋气味和冲调效果等都不如干湿复合技术。

程健博在2016年12月以管培生的身份加入飞鹤集团。入职之前,他曾在欧洲最顶级的第三方实验室“欧陆分析”工作过。根据那时的经验,当他看到飞鹤的工厂中,除了外包装的机器,全部采购的都是德国进口的顶级设备,便知道整体的加工工艺也是最高水准。他告诉我,在显微镜下看,飞鹤制造的奶粉颗粒像一粒粒葡萄,它们是多孔的结构,遇水瞬间就溶解了。飞鹤奶粉:乳企产业链的扩张5在我拜访飞鹤的3月底,当李洋在准备厂际工人技能交流时,李威和魏晓亮正专注于即将到来的青贮玉米播种事宜。自冷友斌在2011年开始自建农场,飞鹤形成全产业链的模式,那便是他们每年必须关注的事。去年秋冬季节干旱,冬天大雪对增加土壤墒情效果不大,当前气温又波动大,今年种植的青贮玉米,能否丰收不好预测。

判定鲜牛乳的好坏有四个指标,干物质、蛋白质、菌落总数和体细胞个数,前二者越高,说明牛乳营养越丰富,后两者越低,说明牛乳越干净。李威在刚进入牧场时就做过实地统计,牧场里牛群采食量的多寡,与饲料中干物质的多寡成正比,饲料对于奶质的作用不言而喻。当前判定的鲜牛乳质量的指标中,飞鹤牧场不仅优于中国标准,甚至超过欧盟标准,这其中优质的饲料占据相当大的比重。

他们的奶牛吃的饲料包括青贮、啤酒糟、饲料混合料、湿贮玉米、苜蓿草、玉米面、全麦籽、豆粕和一些其他辅料,它们的成分与最终牛奶中的干物质、蛋白质的比例息息相关。奶牛的口粮中苜蓿草等大部分饲料都是进口的,青贮则来自各牧场周边的共60万亩专属农场。尤其青贮,是饲料中占比最高的原料,它是将包括玉米穗在内的玉米植株全部收割下来经过切碎、加工后,发酵而成的,头一年采摘,供奶牛第二年食用。在飞鹤的牧场里,有一个区域专门堆放饲料,其中青贮玉米的仓内盖满轮胎——农场收割的青贮玉米在半小时内送到牧场,确保玉米尚未在途中有氧发酵产生霉菌,影响奶牛健康,堆进仓库后立刻盖上轮胎,再用车在上面压实,压出氧气,静候发酵。飞鹤奶粉:乳企产业链的扩张6走近牧场边的黑土地,在这个北纬47度的黄金奶源带上,冬夏温差超过70摄氏度,夏季最长光照时间达17小时,冬季冻土又长达六七个月,深达2米的冻土层天然抑制细菌,可以孕育优质的饲料,不过目前只看得到秸秆根部的痕迹。

大海现代农机专业合作社的负责人邹德海告诉我,克东和平牧场旁边的农田里,为提高土壤墒情,他此前已经把全垄镇轧过一遍。“冬天土壤冻住后会成块,土化了之后会很松散,镇轧之后土壤之间的缝隙就被弥合,不透气,等地下往上返潮时,就能锁住一些水分。4月10号左右温度又升高些,还要进行12厘米至18厘米深度的深施肥,然后再镇轧一遍。地垄和地下的温度差又能锁住一些水分。之后就在4月25日开始播种。”

邹德海今年50多岁,已经是当地比较年轻的农人,农忙时就穿着一身迷彩服扎在地里。他从2012年开始购置现代农机,承包土地种植玉米和大豆,如今是克东县规模最大的合作社,有20余台进口的现代农机,今年一年就承包4万亩农田,播种时24小时不停,一天就能播种1000亩。其中的2万多亩是为克东和平牧场种植青贮玉米。

合作数年中,邹德海见识到飞鹤对农业掌控的精细程度。“牧场要求地块要完整,适合大型农机作业,周边不得打农药。种植前,他们会推荐三四种适合今年的品种。种地时,要求种子等距地种在深度5厘米的土里。每块地都要编号、拍照。”邹德海向我细数牧场的要求,虽然严格,但一方面与飞鹤合作能保证一个稳定的收入,种得好还有提成,一方面也令邹德海大开眼界,他记得出苗时的场面甚为壮观,几乎同时出苗,24小时内,上千亩的土地齐刷刷就绿了,长出的苗也一边高。“9月2日至25日是收获的最佳时节,玉米的干物质和淀粉比例最为合适,那时提前一周,牧场的人就会每天到地里来拍照、采样、拿回去做实验,只有达到收获标准才能收。”

大海现代农机专业合作社的规模和拥有的农机数量,是克东和平牧场与它合作的重要原因。而克东和平牧场还与另一家合作社深度合作种植燕麦。而这样合作的模式对于飞鹤集团而言也是一种改变。飞鹤奶粉:乳企产业链的扩张7付文国告诉我,也是自那年开始,国家鼓励大型乳企自建、自控奶源,以保障奶源质量安全和供应安全。当2017年前后,乳企开始争夺优质奶源地后,飞鹤也开始抓牢自己的牧业公司,2021年时,飞鹤控股原生态牧业公司,内部的架构也发生变化。付文国的职位由原生态牧业总经理,变为飞鹤集团副总裁、兼任原生态牧业总经理,农场划归牧场管理,牧场生产的牛奶全部供应工厂,曾经各自为战,如今集团开一个高管会,各部门的高管坐在一起,沟通同一个目标。串联到产业链的环节上,工厂的技术人员能频繁地监督牧场产奶的指标,营养师能够既指导农场,也指导牧业。

而从去年开始,飞鹤越来越多地通过自有牧场向专属农业合作社、农业公司等种植单位,输出包括土地耕作、青贮品种、田间管理和收割标准在内的“青贮饲料种植标准”。利用合作社人手、设备更充足的条件,与当地人打交道也更为高效。

在克东和平牧场,这样的合作方式取得了自牧场成立以来最佳的效果。“双30”是收青贮时评判饲料是否优质的重要指标,它指的是“青贮玉米品种干物质含量要达到鲜重产量的30%,其中的淀粉含量又达到干物质含量的30%”,而去年收割时不仅淘汰率几乎为零,而且几乎全部达到“双30”。

这对于去年牧场的意义尤其大。这两年来饲料价格飙升,虽然全产业链下,牛奶不愁卖,但牧场也要背负成本压力。一方面,牧场今年均接到明确要求,要优化牛群结构,淘汰一批生产力弱的牛;一方面,从饲料中也要节约成本。“双30”又是满足奶牛营养的重要指标,如果青贮中淀粉比例没到30%,就需要额外补充玉米粉,那不仅是额外的成本,营养转化率也有差异,淀粉转化率差不多能达到85%以上,玉米粉只能达到70%。

于是,农场中种植的作物像生产工业品一样,进步被认为可以固定下来,“双30”不再作为奖励,而被确定为新一年的基础要求。但去年收青贮顺利也赶上“天公作美”,多日不下雨,地里干燥,收割机顺利开进地里就解决了问题,而以往早秋的黑土地泥泞不堪,收割机陷在泥里,需要七八辆车穿成串去拉,为了抢一个合适的日子收割,牧场全员出动,田垄内外被堵得水泄不通。双方也心知肚明,他们犹记得2019年罕见的台风,一息之间就把玉米地荡平。飞鹤奶粉:乳企产业链的扩张8克东工厂里的制奶设备新鲜度的竞争

克东工厂的二层有一个联排大屏幕,上面闪动记录着飞鹤的9个工厂当日的生产量、完成率,以及当日全国各省市的实时销量。但李洋很少在大屏幕前驻足,那些数据在疫情期间,他从家中的电脑里也能看到。他更喜欢在工厂二层的参观平台转,驻足俯视车间里的情况。

李洋加入飞鹤两年多,此前从2009年毕业后在其他乳企做过生产管理工作,也到设备公司做过项目经理。来到克东工厂后,曾经的工作习惯仍然保留,他戴着眼镜,工作服穿得一丝不苟,乍看起来,就像实验室里的数据分析师。他吃完午饭后没有休息的习惯,从高处观察车间,关注产线、设备、人员的运转,一次能看一二十分钟。前不久,他看到包装车间工人的一组动作中,有些动作是多余的,他就做了个试验,请工人用另一种动作工作7天,之后验证新动作与旧动作的效果,收到设备的数据反馈,发现数据没有变动,于是用新动作优化,省去3个人工。飞鹤奶粉:乳企产业链的扩张9类似提升工厂效率的工作,本是生产经理分内的事,但智能化使得这份任务变得更加容易。自2018年以来,飞鹤集团内部的各个环节就陆续安装监测设备,配套数据分析系统。在牧场那边,原生态牧业副总经理兼总营养师李威看到,每个牧场每头牛从出生以来的数据,他在家中的电脑里就能看到,而像统计每天牧场奶牛的产奶量,曾经系统统计的数字,能与送至工厂时的实际数据相差两三吨,基本没有意义,2018年之后的误差降到几百公斤。而在工厂里,李洋也能远程看到机器上几乎每个环节的实时数据。

他们的日常工作由此发生改变,不仅厂长或生产经理平时在考察工厂生产的状况时,有更多数据可以推敲,诸如设备保养之类的工作,也会自动提醒,曾经他们的技术人员在关键环节的关键时段需要在设备前人工记录数据,现在这个时间变为分析数据。或是像工程师做报表,以前需要在办公室里做好几个小时,如今过往的数据系统早已列好,识别之后再核对即可。省出的时间就用来到现场巡检,寻找问题,保证质量。

“我也是从一线工人干起来的,以前我巡检干燥塔,都是拎个消毒桶,里面放条毛巾,再放一把不锈钢铲子、一把锤子,一小时巡检一次,以防干燥塔堵塞。如今干燥塔是全自动的,在中控室按按钮就行了。”回想自己的工作经历,李洋从中看到工业4.0进一步演进的趋势,企业不得不跟上,“比如有人来参观学习问我,我们的产品包装如何检查质量,我说用相机采集,还有用模板识别,一分钟监测120罐。那人却说,他们没用这样的设备,还在用人眼看。我知道那效率还不到一半,而且工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看,五分钟就得迷糊。”

而在追随大潮背后,更为深层的动力是,飞鹤需要利用工业体系的智能化,指向奶粉更新鲜的目标——具体到李洋所在的工厂,他们从2022年上半年开始优化库存结构,要求线下渠道售卖的奶粉从生产到消费者手中,保证45天内实现,考验工厂生产时质量是否稳定。

这是在人口红利消失的情况下,乳业巨头短兵相接的表现。付文国等业内人士向我介绍,当时三聚氰胺事件后,即便飞鹤逆势上扬,但国产品牌整体低迷,市场占比降至30%,而且多集中在乡镇或三、四线城市,一、二线城市中,国产奶粉几乎绝迹。从那时起,国产乳业品牌进入“八年抗战”,政府对乳制品的监督极为严苛,乳企除了规范奶源,也研发能够媲美国际品牌的高端产品,逐渐获得认可。直到2016年前后,中国国产奶粉的市场占有率将近5成,开始回暖。那时各家乳企寻找自身定位,有些乳企专注中低端,有些布局大而全,飞鹤因有完全自主把控的专属农场和自有牧场,牧场产的奶两小时内加工,牛奶指标不仅高于中国标准,甚至超过欧盟标准,又有基础研发、采集母乳的团队,便定位中高端人群,提出“适合中国宝宝体质”的口号。

但从2018年以后,人口红利消失,每年的新生儿从最高峰的1700万,下降到900万,盘子缩小意味着利润也会收紧,一些二、三线的外资品牌开始退出中国市场,中国市场上形成国产品牌巨头与国际品牌巨头的“肉搏战”,乳企于是寻求更新的定位。“飞鹤因为鲜牛乳的优势,本就会更新鲜。奶粉中添加的活性物质也越新鲜越好,而如今的消费者也不仅看保质期,更是挑选离生产日期更近的产品。品牌就要突出新鲜的特点,飞鹤推出电商平台的奶粉在生产后28天内送达的战略,将自身地位也改为‘鲜萃活性营养,更适合中国宝宝体质’。”

李洋对此感同身受。生活中,他的孩子也是喝婴幼儿奶粉的年纪,他在使用自家的产品时也会有个习惯,会先检查下生产日期,拿到手时距离生产日期往往在30天左右,短时只有18天。工作中为实现稳定的物流速度,集团层面在用公路直达货车取代铁路货运之上,他们的产品统一发往位于哈尔滨的中央仓,不再经过区域仓,直达经销商,经销商也不再积压库存。

在李洋的工厂里,生产周期从月向周倾斜,不仅要保证收到生产计划后,产线短时间内高速运转,还要保证一次产品合格率,为此他们不断精细生产时间、构筑预防机制。“一旦发现问题后,需要形成分析方案,搜集修订参数。以前一个月搜集一次,如今一周一次。更换设备零件也是跟踪设备使用情况后制订计划,不至于出现问题再换。”李洋告诉我,没有智能化设备很难完成任务,像干燥塔出粉口的分析仪,1秒可以对奶粉中的10多项指标扫描20多次,并以每秒钟20~30次的频率输出检测结果,实时监测奶粉成分。若非如此,一旦从包装好的奶粉中发现问题,将损失甚巨。“而工序的调整直接影响一线员工的工作量,为前置预处理搜集数据的工作变得必要且紧迫,技术员需要额外监测多个数据。刚接到任务时,有些人压力很大,直到我向他们强调那些数据与婴儿安全的关系,他们最终接受下来。” 奶粉食品飞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