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的距离

作者:欧阳宇诺

母女的距离0美国诗人玛丽安·摩尔曾经和她的妈妈租住在格林威治村的一间地下室里,那里没有厨房,没有冰箱,没有电话。房间里只能勉强容纳下一张床、一个沙发和几把椅子。她的妈妈使用卫生间的一个电炉做饭,然后她俩坐在浴缸边沿或者浴缸里面吃饭。母亲总是担心她过于消瘦,每天会给她送16次苹果和其他吃的。在短暂地分开几日时,玛丽安会给她的妈妈写150多页的长信,事无巨细地描述她的所见所闻。玛丽安从来没见过她的父亲,在她的哥哥离开后,她被母亲更多地笼罩在羽翼之下。玛丽安和母亲一起生活了37年,她在母女关系中扮演着“需要被照料的可爱的小兔子”的角色。

虽然玛丽安和母亲的距离有些过近了,但我曾经以为,正常的母女关系就应该如同她们一样,亲密到没有罅隙。在同一个屋檐之下,互相关爱到甚至溺爱,互相帮助到仿佛对方缺乏自理能力,不失为一种想象世界中存在的完美关系。

这恰似“缺乏的便格外渴求”,这种渴求事出有因。相较于玛丽安与她母亲之间的亲昵气氛,我和我妈之间的关系更像是“对手之上,敌人之下”。窗外飘雪的冬日清晨,她一定要喝冰美式,我苦口婆心地劝她换成热拿铁,她说死了也不用我管,只肯用勺子舀出两块杯中冰,将六块冰减少成四块冰。我买回的包她嫌“颜色高冷寡淡,没法用”,却在和朋友外出时兴致盎然地背出门去,还声称这只是为了帮我提高包的使用频率。小区里的阿姨夸我长得不错,她在旁边调侃:“长成这样又不是她的本事,等80岁了还能保持这样才算了不起。”她的朋友“背叛”了她,她泪眼婆娑地向我倾诉,对我的点评连连称是,过了几日,她们和好如初,我劝其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她却说我“不懂人事,过于冷血”。

我被她的前后矛盾、混乱逻辑整得自我怀疑、内心撕扯。我从前正常的血压开始升高;本就不平和的脾气变得更为暴躁,常常对周围之人口出恶言;我感觉头顶有一抹乌云,终日不散,阴郁的气压令我变得面目全非。

还好,在精神分裂之前,我找到了解决之道。和她相处或打电话时,我将自己想象成一个哑巴,倾听,但少说。最终,我意识到,她需要的更多的是我的附和,而非意见。她有很多的情绪垃圾需要倾倒,而我是她值得信赖的“情感垃圾桶”。她要吃或喝任何不合时宜的食物或饮料时,我只用按照她的意愿做出订餐或下单的样子,在结账付款之前,她会自行要求撤销那道任性的菜品或饮品。这种静默的“认同并执行”方式,同样也适用于当她想要任何奇奇怪怪的其他物品时。偶尔赞美她,不要用模糊概括的方式,找准她的某个精确优点,用平实的语言发自肺腑地称赞。最重要的是,积攒实力,离开她的屋檐,另起炉灶。在缺失一点点便利的同时,却能获得更多的自由和被尊重。 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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