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飞蝇钓:“河里就是我们的教堂”
作者:陈璐迷上飞蝇钓是2017年,李子屹在新西兰三王群岛连续钓了一周多的黄尾鰤,那时距离他开始玩路亚已过去了7年多,李子屹对全世界追着鱼到处跑逐渐有了些厌倦。回奥克兰休整一段时间后,偶然间,他在新西兰北岛的陶波湖找到了一位飞蝇钓的老师,花半天学习了飞蝇钓的基础知识,以及如何抛投,发现对自己来说这是种比路亚门槛更高也更具趣味性的钓鱼方式。
与路亚有些类似,飞蝇钓也是拟饵钓的一种,最早开始于2世纪左右的罗马。那时钓者没有配备齿轮动力的卷轴或重量向前的飞线,但模仿苍蝇在水面上漂移的做法开始得到了普及。通常,飞蝇钓五颜六色又惟妙惟肖的钓饵,会经过钓线的牵引来模仿飞行中的落水昆虫,引诱鱼类对它进行攻击、捕食。不过,路亚钓是利用鱼饵的重量来把饵抛投出去,而飞蝇钓则是通过飞线的重量,将较轻的饵以类似抛绳索的技巧抛投出去。
也正因如此,飞蝇钓更倚赖人与自然、与天气的关系。“比如天气状况不好,侧风、逆风时其实就很难做钓,这需要你有很强的耐心。尽管追求大鱼对于所有的钓法来说都是目标之一,但飞蝇钓的主要乐趣不是钓的鱼有多大,它更追求一种融入自然的感觉。”李子屹学生时代是足球特长生,热爱运动、身体素质强,路亚对大鱼的追求在他看来就是一项激情四射的体育运动,将三四十公斤的大鱼拉上来的过程就是对自己体力极限的挑战。“但它给你带来的回味不像飞蝇钓那么长久。”
李子屹记得当时正是二三月份,新西兰刚入秋,也恰好赶上了钓鳟鱼这类冷水鱼的好时节。尽管是条新西兰常见的绿荫环绕的小河,但给人留下的感受却很好,他好不容易钓上来第一条鱼,体验到了一种与路亚全然不同的新鲜感。紧接着次日又钓了一整天后,李子屹完全上瘾了。
然而很快,李子屹失去了对淡水鱼类的兴趣,转向了专门的海洋洄游鱼类飞蝇钓。虽然理论上来看,像大西洋三文鱼、帝王鲑、海鳟、钢头等洄游鱼,只要追逐它们的洄游路线满世界跑,保持着合适的出钓率,就能钓得不错,但实际上,洄游鱼类与淡水鱼类最大的区别,就是入河后通常不进食。带来的问题就是,它们对鱼饵的攻击频率和开口频率都很低。
“所以即便你花最多的钱、用最好的装备、挑最好的时节、进最好的Lodge、有最好的技巧、投最好的位置,舟车劳顿之下,一两周甚至整个渔季都‘空军’的状态也很正常。”李子屹笑称这就有点像玄学,最后只能抱着种佛系的心态,完全随缘,不论你想还是不想,也只能变成“与自然融为一体”的状态。
不久后,李子屹又体验到了飞蝇钓的另一项乐趣——亲手制作鱼饵。在李子屹家中,各式各样的鱼饵是他引以为傲的丰富收藏。尽管人们常说鱼只有五秒钟的记忆,似乎都是笨蛋,但实际上鱼的智商或许比人以为的更高。渔民们早就知道,鱼往往比他们更聪明,于是努力寻求完美的仿生来欺骗饥饿的鱼。在所有的钓饵中,飞蝇钓者使用的钓饵最令人印象深刻。他们来回挥动的渔线,上面系着自己的特殊鱼饵,代表着从蜉蝣、摇蚊、石蛾等水生昆虫,再到三文鱼饵、小鱼小虾甚至老鼠等不同鱼类食物。这些鱼饵通常都在工作台上自己动手完成,将光秃秃的钩子夹在钳子里,然后在钩子上添加毛皮、羽毛和合成材料,用不同颜色的细线把它们固定起来。所有这些配置决定了它们的“动作”是深潜、“之”字形、浮在水面附近……需要同时配合不同种类的飞蝇线来做钓。
2018年5月,在北海道朱鞠内湖钓哲罗鲑,李子屹发现原来钓大鱼的鱼饵如此漂亮、丰富。李子屹住在导钓家中,那是一栋改造后的两层小楼,一楼房间里有专门为钓客准备的绑制工具,他有空便闷在里面,绑了好几天,迅速“入坑”了与飞蝇钓有关的这一个爱好:绑饵。
除了在YouTube上看别人怎么绑饵,李子屹还会买很多书进行学习。飞蝇钓已经有150多年历史,积累了各式各样的传统绑饵制式,复原这些传统的制式,或者在传统中加入自己创新的想法,或全然创造一种新的制式,都是有趣的探索过程。而用自己绑的饵钓上条大鱼,更有种无与伦比的成就感。如今,他喜欢采用最原始的方法,收集比如鸟类的白色羽毛,亲手上色,再制作成为市场上难以寻觅的独一无二的鱼饵。家里那些塞得满满当当的鱼饵,都是他从都市日常脱身的无数瞬间。“lifetime”
不过,对于一个钓手而言,最难忘的永远是所谓的“lifetime”的片刻。“老外们喜欢讲‘ruin a life’,也就是说这种经验绝对会毁了你这辈子,因为这极度上瘾。”从抛投一瞬间,到鱼开始咬钩,再将鱼拉上岸、拍照,李子屹形容这持续10分钟的多巴胺释放,“所有的过程,一辈子永远都无法忘怀”。而他的“lifetime”则是发生在阿根廷南部著名的钓点——巴塔哥尼亚。
2019年2月,在漫长的预订等待后,李子屹终于来到了他梦寐以求的巴塔哥尼亚。这片覆盖整个拉丁美洲大陆的区域,直到今天仍然近乎一片蛮荒之地。由于被海洋环绕,高耸的山脉贯穿其中,其间还点缀着火山,巴塔哥尼亚有着丰富多彩的自然景观,并为爱好者们提供了最受好评的飞蝇钓河流群之一。
每年10月至次年4月,世界各地的爱好者都会来到此地,花上好几天,专注寻找褐鳟、海褐鳟、虹鳟、小溪鳟鱼、钢头鲑、银鲑、国王鲑和奇努克鲑等心仪目标。李子屹此次预订的是个私人农场主的私人河段,主要产海鳟和本地褐鳟;他此行的目标就是海鳟,“海鳟是最难钓的鱼种之一,因为它在大海里搏斗了那么久,非常机敏、极其聪明”。
来此之前,李子屹已经在另一钓点钓了好些天的帝王鲑,结果因为被错误地和路亚钓手分到了一组,毫无收获,“路亚和飞蝇钓最忌讳在一组钓鱼”。换到巴塔哥尼亚后,由于天气极好,水位低,气候闷热,鱼活性低,游动少,攻击也少,三天下来,他仅钓到一条八磅重的小鱼。不过已是个老钓手的李子屹迅速调整好了心态,“钓大鱼是毕生的追求,但煎熬的过程实际也非常享受。坚持的时间越久,钓上大鱼兴奋才越大、越持久”。
阿根廷的这个季节,通常可以钓到深夜12点。天黑后就是他们专业里所谓的“leechtime”。“leech”指的是水蛭,到了晚上,河里的水蛭就会翻起来,成为鱼类的食物。钓手们便会换上形似水蛭的鱼饵作为伪装,吸引鱼类捕食。再加上此时天气转凉,鱼类的活性也会提高,“是出大鱼的时间”。
第四天夜里9点,已经忙碌将近12小时的李子屹移步到了一片新的水域,他这时绑了个新2号水蛭,体形较大,用线抛投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抛投,需要丰富经验和技巧。河底并不完全平整,鱼通常会顶流而行、溯流而上,想要钓大鱼,就要找到它顶流行动的位置,使饵顺流而下,能够引诱鱼去攻击。白天时还能观察,夜里盲钓更要考验经验与耐心。李子屹感觉将饵抛到位后,又往下垂了两下,突然“砰”的一下,觉得线下面像挂了个大石头似的,被吃得异常凶猛。
“这是条大鱼,”他至今回忆起来都充满兴奋感,“一般小鱼才折腾,钓到真正的大鱼时反倒是完全‘steady’的状态。而等它‘ready to run’时,才是真正的惊心动魄。”李子屹记得自己当时用的渔轮是美国品牌,其特点是若慢慢地拉动轮线,会发出清脆的“咯啦”声,但若线跑得特别快,便会发出很尖的声音,大家称之为“轮子唱歌了”。此时,渔轮正在唱歌。
这条大鱼很精明,它开始向两侧的水草里跑。“淡水鱼一旦吃钩就会咬得特别实,但海鳟这些不一样,它咬钩是出于攻击,能不能真的咬住不一定。若是在水草里钻来钻去,有时候挂不住,就特别容易脱钩。”李子屹和导钓立刻打开了头灯,又拿起了鱼抄子拍击两边的水草,将鱼往回赶。
“其实一般20磅的鱼,如果特别好遛的话,10分钟就上来了。”但因为当时情况特殊,本身飞蝇钓的竿子不够强力,渔轮又无法提供很强的刹车力,鱼线本身磅数也小,此时完全控制不住,配合了20多分钟,两人筋疲力尽之下,才终于在咬钩处往右四五百米的岸边,把鱼遛了起来。原来是条重达20磅的海鳟!
当然这样的“lifetime”并不多见,但对于一个好的钓手却值得等待与付出。《大河恋》是许多飞蝇钓爱好者喜爱的电影。影片结尾,年迈的哥哥诺曼常常去河边钓鱼,热爱飞蝇钓的弟弟已经去世,但河水却能够勾起他对弟弟和逝去亲人们的思念。正如影片最后所说的一样,“最后,所有事物都融为一体,变成一条河流走了”。李子屹淡淡地说:“或许,河里就是我们的教堂。” 钓鱼飞蝇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