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们都是占地儿女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高斯
和我老公这位舍友相处日久,有限生活空间资源的争夺也趋近白热化起来:忙碌一天,踏进家门只想速速躺平,毫无心思去管挂衣服这回事,于是沙发不断上演着西风东风互压流转,不是“东风破”、他的衣服摞上我的外套,就是“西风烈”、我的提包压住他的裤子,总有一个人的衣服要做那个垫底的。阳台的衣架上、房间的衣柜里也满满当当地交叠着我们俩的衣服;书架上他的《通信原理》夹在我的《安娜·卡列尼娜》上下册之间,远看去三本书活像一只刚出炉的巨型热狗;卫生间台面上他的剃须刀和我的洗面奶并立,就像两棵橡树,看起来比我们俩还要亲密。情景像极《请回答,1988》里豹子女士不在家的日子,室内室外洋溢着放纵的欢乐气息。
人和物大概是相辅相成的,人的散漫懒惰混淆了物的边界秩序,反过来物的混乱秩序又反作用于人的行为选择:我老公用起我的洗面奶顺手自然,我也开始出门散步穿他的衣服。为什么不呢?毕竟我的洗面奶精心挑选过,比他的又温和又香溢;他的衣服又大又宽,还有好几个兜兜,最适合散步不过。
亲密的时候,我们只想热烈地融于彼此,并没有想到什么收纳区分。亲密的时日一久,就如同反叛军成立了小朝廷,不再一味地攻城略地,开始想到长久的舒服和秩序,并且理性上也认同“随时收纳”的好习惯,最符合经济学上的效益原则——成本最低。
然而习惯这个东西,是从根上就日积月累起的。眼看我们的习惯“积重难返”,又与我们的脾性最相宜——谁不愿意累了一天回家先解除束缚、卸下一天的人情装扮,痛痛快快还自己自由呢!至于收纳卫生,第二天做还不是一样!于是夜晚理性上尽管想要秩序,感性上却沉沦于散漫的自由——把规则留给明天的白日吧!情景也就日复一日下去了。
和这些毛毛雨相比,床上的有限空间才是我们互相侵蚀的重点,兵家必争之地。床上空间包含被子、床铺,还有有限的新鲜空气。互道晚安后,我们相互推让被子,难得的一派举案齐眉相敬如宾,那主要是因为刚入睡、自身温度较高,对被子这种物资需求度很低;睡得迷迷糊糊时,少不了就有一番拉扯:我习惯用被子紧紧护住后背,那是我的安全感来源;他则直接内卷,要怀中抱着一角被子才睡得更香更安稳。这样原来刚刚好的被子就变得很不够用。几次被他庞大身躯给压住被角,我悠悠转醒来,一旦恢复“我是谁、我在哪儿、那男人是谁”的意识,立即拍他转身,在他做转身运动的一秒空隙中把被子抢回来。等他再来卷扯,我便牢牢护着,丝毫不给他收复失地的机会。这番行云流水的“江山易主”全然在黑暗中进行,连眼睛也不必睁开,“无他,唯手熟耳”。
总之,享受单身时光近30年的我们,一脚踏入合居生活后,时有欢闹,时常磨合,永远在彼此融入。纵使一地鸡毛呢,也扎个掸子出来,抱怨着宠溺,傲娇着让步,这就是令你我又爱又恼的生活日常吧! 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