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问，回答

“提问”“回答”是动画片《聪明的一休》里一休和小叶子爱玩的谐音梗居多的脑筋急转弯，脱胎于禅宗的问答。“提问”的声音响起，无论你当时正在咽下一口饭食还是正陶醉于悠长的钟声，“回答”须条件反射般地接应。如今各种问答专栏就像在延续这种益智游戏，一问一答之中，如武士刀剑较量，层出不穷的状况自有绞尽脑汁的应对。阅读它们令我宽慰，看来生活的左支右绌和埋伏各处的困惑在人类身上都是相通的。

知识类问答专栏在网络时代渐渐竖起专业的壁垒，内行人不露怯。一个人知道长相喜感的虫子和丑陋的植物叫什么名字，很难同时再解释复杂英语长句中的语法、多元宇宙存不存在或如何实现时间旅行。什么都知道的是电影《电脑风云》中凯瑟琳·赫本扮演的图书馆管理员，她的职责就是为广播公司遇到的每一个问题迅速找出答案，而电脑的出现开始摧毁她的谋生手段。过去《不列颠百科全书》的“答案女孩”团队干的也是资料检索的工作，读者写信提出问题，附上邮票，就会得到她们长达万字的答案。

情感类问答专栏我是当爱情小说来读的，小说家的想象力与那些匿名信件讲的故事相比往往苍白无力，我也曾想过给杂志社写信，无奈自己的经历过于寡淡太平。更早的时候，妈妈订阅的杂志里的情感问答是我的青春期启蒙读物之一。我读过的情感问答的答主，都不是饱经风霜的老者。他们一边抽醒痴男怨女，一边像《欲望都市》里写两性关系的专栏作家凯莉那样，搏杀于恋爱修罗场。

锦囊类问答专栏做到的理想状态就是“人间指南”，像飞机操作手册、游戏攻略或快餐店操作流程，遇到问题机械地按图索骥就行。然而个人的“型号”千差万别，人间也充满了随机漫步，很难锻造出一把万能钥匙。电视剧《编辑部的故事》里负责《人间指南》的编辑部里有条热线叫“知音大姐”，接电话的却是大老爷们李冬宝。人体艺术模特遭人非难和诽谤，他就翻开小本本读道：“裸体一旦成为艺术，便是最圣洁的；道德一旦沦为虚伪，便是最下流的。”然而，编辑们的“支招”和“相助”却总是走了岔路，因身材饱受歧视的食堂师傅在一番折腾下还胖了半斤，到编辑部征婚的单身汉四六不靠，为他找的对象也好吃懒做，结果谈崩了。

生物学家珍·古道尔认为提问能力是人类区别于动物的基本属性，但是不是每个问题都需要像禅宗那样即时反馈一个答案？米兰·昆德拉说有问必答正是人类的愚蠢之处，他对犹太谚语“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的解释是“人越思考，一个人的思想就越跟另一个人的思想相隔万里”。正因如此，“提问”“回答”的游戏让我们发现，人终究是座孤岛，没有人能磨平孤独、误解和恐惧。 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