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断尘缘”的写作

作者:张天骄

“自断尘缘”的写作0王朔曾这样形容自己,“给丫关起来,搞不好就弄出一《红楼梦》,最损也是一《飘》”。在这个问题上,以编剧和作家两种身份都大红大紫过的王朔是有发言权的:“写剧本和写小说是两种活法,一种是直通欢场,一种是自断尘缘。”在他的作品中,有意无意地提到过“自断尘缘”的地点,不是“坐在北京西郊金钩河畔一栋借来的房子里”,就是在“人民日报招待所”。不仅住的地方与亲友相隔,饭也没个准点,“我一天没吃饭,晚上六点前也没任何希望可以吃上”。

关起门来写东西,这是很多作家的共识,原因自然是没人打扰可以集中精力搞创作。雨果写《巴黎圣母院》之前,只给自己留下一身衣服,目的就是控制自己不外出。大仲马用稿费造了一座奢华无比的城堡,经常大宴宾客。但城堡旁边还建有一栋小楼当书房,简朴至极。冯小刚说过创作《编辑室的故事》大纲的过程,就是北京电视艺术中心请了一众作家,在“一晚上官价儿180块,几经磋商优惠成80块钱”的友谊宾馆关了五天攒出来的。真正从监狱中创作出的作品也不少,“文王拘而演周易”,马可·波罗在监狱里一通神侃,侃出了世界闻名的游记。如果不是身陷囹圄,他们还真未必能达到那样的成就。

作家的工作性质决定了自己必须博闻多识,拥有广泛的社会和生活经验,但写作时还得有个清净去处。一边是万丈红尘盘桓,一边是青灯书斋苦熬,全靠作家自己衡量。但问题是关起来就一定能写出好东西吗?不一定。灵感不是闭几天关就能迸发的;就算自认为是灵感,读者也未必买账。同时,也并不是所有作家都能豁达地面对牢狱之灾。

王尔德在被判有罪前作品无数,天天出入欢场,和达官贵人厮混,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各种称赞。可一旦进了监狱,完全是两世为人。尤其是最初服刑的彭托维尔监狱,除了饮食粗劣、不许亲友探监以外,犯人每日还要踩上半天脚踏车,“运动量相当于爬一座山”。王尔德的精神和肉体遭受了极大的摧残。狱中的两年,他只出过一部《深渊书简》,其实就是和朋友的书信来往。那还是他转到瑞丁监狱,条件有所改善后写的。

出狱后,朋友们和书商一直期待他能有更新更好的作品问世。但很遗憾,除了一本《瑞丁监狱歌谣》以外,他再没能拿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朋友采取激将法,说监狱已使王尔德获益匪浅。由于“艰苦的生活,规定的作息以及强制守贞”,他才能写出精彩的《深渊书简》和诗歌,“国家实在应该把你关进牢房,不让出牢门”。这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论断彻底激怒了王尔德,双方不欢而散。

文章憎命达,有不少作家坦然地把人生中各种不如意当作命运馈赠的礼物,很显然,王尔德并不在此列。出狱后的第三年,他死于脑膜炎。三年来,他做得最多的就是和仅存的几个朋友聊天,不再有任何写作的激情和欲望。监狱对他来说更像是一个黑洞,被吞噬的不仅是创作能力,还有他的生命。 写作文学作家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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