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迟钝与敏锐
作者:二公子有部电影,里面男主角最怕被女主角问的问题就是:“今天我有什么不一样?”如果男生当场没有给出满意的答复,没有说出女生新修了刘海、没有说出她戴了美瞳眼镜、没有说出女伴换了一款香水,他就要被抱怨——你都不关心我有什么变化,你都没有好好看我,甚至上升到你对我一点都不关心的高度。
我看着电影发笑,迟钝一点也没什么不好吧?越来越多的居家办公,要求我要对时好时坏的网络保持一点耐心,要在电话会议那头出现各种背景音时稳住自己的音量,得能够欣赏隔壁琴童一直苦练的节奏型,在新搭的乐高被孩子又摔了一地的时候保持鼓励的微笑。
要说迟钝这事,我自觉还是有一定天赋的。我记得夏天的里约,当地的同事怕我闷,下了班总是带我一起出门,但是无论那天去哪里,结束都是在海滩。对我来说,海滩虽然美,但都是一样的。马来西亚槟城或者印尼的巴厘岛,都有洁白的沙滩、碧蓝的天空、各种曲线和颜色的身体。同事尽力地给我解释巴西海滩多么不同,这个是伊巴内玛那个是科巴卡巴纳,这里更原始那个有点高调,这个不那么有名那个游客更多。可明明是同样的沙滩、天空和落日呀?
参团去欧亚大陆交接的土耳其的时候,从一个城市游走到另一个城市,带团导游曾热情地介绍不同地区的美食——准确地说就是烤肉。这个是整块烤的、那个是串起来烤的、下一个城市是把肉剁碎了再搓成丸子烤的。虽然导游把自己说得垂涎三尺,可这对大多数国人比如我来说是没有区别的,我的味觉对迷迭香、茴香、柠檬草混起来烧的味道就是不开窍。当我们吃腻了烤肉,提出了吃点中餐,导游的表情是很无奈的。当然那里的中餐不太对,那个炒饭,明显是用刚出锅的饭炒的。饭粒的水汽还没有散尽,黏黏糊糊地和鸡蛋粘在一起,没有颗粒分明的口感。随行的一个人说,这哪里是炒饭,简直就是搅饭。我们郑重地提出这炒饭的质量问题,可是从服务员到厨师,都不明白我们中国人都知道的炒饭要用隔夜的饭这个准则。我们说了半天,鸡同鸭讲,他们的表情就像我们不明白不同烤肉的好处都在哪里,这个时候轮到他们迟钝了,脸上的无辜不像是装出来的。
与此相对,有些人天生感官敏锐。雷马克的小说《凯旋门》里,琼问拉维克他们上次在一起喝的是什么酒,那是她觉得喝过的最温暖的一种酒。拉维克忘了,只记得那不是波兰伏特加,也不是黑醋栗酒、不是茴香酒,也不是杜本内,可是不知道是什么。为了找到喝过的酒,他们回到了上次去过的那家小酒馆。那里有个记忆力超群的招待,他不仅一眼认出了客人,还把他们带到了上次用餐的桌子,上了一样的菜一样的酒——苹果白兰地,双份。
我有个同学也有着几乎一样的本事,上学时他就可以凭着照相机一样的记忆拿高分。分辨里约城十几个海滩的区别或者土耳其不同地区烤肉的成色,我估计对他来说都不是问题,因为他特别拿手连连看或者找不同这类游戏,最近一次聚会还随口说得出那些年谁跟谁是同桌。说到灵活办公,他也异常有兴致,因为他去过各种移动办公场所,说得出哪里的咖啡好,哪里的网络快,哪里外卖选择多。 迟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