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栋写字楼,为什么在戏剧圈火了?

作者:安妮

一栋写字楼,为什么在戏剧圈火了?0我到达亚洲大厦是周日晚上7:00,此时距离《阿波罗尼亚》开演还有半小时。车门打开,立即有三两个人走近我,大约是因为瞥见了我攥着的票,他们用上海口音普通话低声问:“你这个票子有多伐?多么卖给我,出高价的。”

搭乘电梯到四楼,写字楼逼仄走道的左手边就是“星空间1号”,资深观众口中“一踏入便能坠入爱河”的地方。这是一间仿真西式酒吧,由300平方米的写字楼办公室改造而成,120个观众座位被划分为吧台位、卡座位、酒箱位前区和酒箱位后区,距离舞台由近及远。坐在吧台位的观众紧紧环绕着T台般的不规则舞台,380元的最高票价包含一杯酒,可以在演出期间边看边喝。

和常规剧场演出不同,这里的观众都到得很早,开演前20分钟就几乎满座了。像真的在一家网红酒吧里,周围妆容精致的观众热络地聚在一起聊天。我缩进自己的座位,拉高口罩,把头埋进手里的节目册,上面写着,“……从万人传唱的首尔大学路票房之王到火爆魔都的新晋打卡地标”。

如果现在打开演出赛事购票平台大麦网,定位到上海,搜索页面会出现一批类型众多的环境式驻演剧目。作品都是新面孔,音乐剧、话剧、脱口秀、互动秀、舞蹈等应有尽有,占据节目数量的半壁江山。它们就聚集在我现在进入的、这样一栋名为亚洲大厦的写字楼内,演出场地大多被标记为“星空间N号”。

亚洲大厦位于上海市黄浦区九江路663-669号,表面看去是栋普通写字楼,至今仍有很多公司在楼内办公。它建成于2007年,与南京路步行街一街之隔,乘地铁到人民广场站下车,步行几分钟就能抵达。随便搜索当年的招租信息,都能在巴洛克风格建筑、甲级写字楼、高档公寓等充满诱惑力的描述后面看到一句“位置优越,商机无限”。

驻演模式是一种区别于巡演模式的演出运营路径,指同一剧目在同一空间进行长时间的持续演出,场地和团队固定,品牌更易建立,我们熟悉的美国百老汇和英国西区都属于这样的模式。对于观众,尤其是外地观众来说,驻场模式时间自由,想看某部作品不必赶在一个特定周末,时间从容得多。若能实现驻场集群,周末的一天内,观众可以在亚洲大厦连看最多4场不同演出,效率很高。这也是来自各地的“旅行箱观众”频繁出现在九江路的原因。实际上,多年来一直有零星团队在国内尝试驻场演出,但由于场地不聚集、运营成本高、内容品牌化吃力、复购难以实现等原因,模式始终未能建立。

首个驻场亚洲大厦的剧目是被观众亲切称作“小酒馆”的中文版音乐剧《阿波罗尼亚》,自2020年8月28日首演以来,它以惊人的速度掀起狂潮。只用了不到两个月,按月放票的销售方式一开秒空,即便在二级市场也一票难求。

在《阿波罗尼亚》开始驻场之前,年轻人与亚洲大厦的最强关联大概是楼里的GMAT上海考点。大厦的裙楼是重建后的人民大舞台,这座红极一时的百年剧院孕育了海派京剧,是上海昔日风光无限的戏台。现在人民大舞台依然演出不断,只是大剧场的票价和不稳定的演出让崇尚快节奏潮玩的都市新人类犹豫再三。

音乐剧制作人俞懿窈曾于《阿波罗尼亚》正式首演前看过内部测试场,环境式演出的氛围让她感到格外放松。在当晚的微博中,她写道:“快乐得容易上头,演员的感染力和能量是直接抛过来的……上班族们赶快去,剧组绝对有让你把烦恼抛之脑后的魔力!”

虽然收获了难得的观剧体验,俞懿窈起初对《阿波罗尼亚》仍持观望态度,没想过它会成为出圈爆款。“我那时候想,以后有外地朋友来上海可以请他们看这部剧,每天都有,又是上海独家。但现在是天方夜谭了,根本买不到票。”她回忆,那几个月总能在微博、小红书刷到关于亚洲大厦的vlog和笔记,从各个维度解析剧目、分享攻略。“谁能想到演出行业能有这么破圈的一天呢?”

2021年春天,亚洲大厦首批开出的16个星空间全部完成入驻,这些剧目天天上演,全年无休,部分演出会在周末及特别日期增设下午场、傍晚场甚至午夜场,满足观众的不同需求,丰富社交功能。入夜时,亚洲大厦人声鼎沸,每晚7:30,16场演出同时开演。

一栋写字楼,为什么在戏剧圈火了?1事实上,表面氛围轻松的《阿波罗尼亚》拥有一个结构严密且叙事复杂的故事:1930年的纽约正处于大萧条时代,黑手党通过非法酿酒占领城市,势力逐渐壮大。一家名为阿波罗尼亚的小酒馆是当地穷苦劳动者们的最爱,在它落入黑手党之手前夜,常驻歌舞演员理查德和奥斯卡要在这里进行告别演出。排练过程中,黑手党成员史蒂夫突然闯入,胁迫他们把原定戏码《布鲁克林大桥的传说》改为黑手党教父的自传《我的家族》,由于演员不足,史蒂夫也加入了排练。三个人钩心斗角,经过一系列令人啼笑皆非的喜剧事件,最终史蒂夫离开黑手党,阿波罗尼亚酒吧被保留,观众收获了满意的大团圆结局。

剧中只有3位男演员,分饰9个角色,还有戏中戏的段落,观众在这部类型元素众多的音乐剧里感到看万花筒般的愉悦。剧情推进到理查德和奥斯卡排练的时候,他们会与吧台位的观众进行动作或眼神互动。我发现,观众的反应往往比演员的行动来得快,他们熟记每一个互动点,时刻就绪,总能轻松接住演员的戏。在该剧名曲唱段,演员会把话筒递到跃跃欲试的观众面前,每个人都可以自如地唱上两句。

整场结束后,按照音乐剧演出惯例,演员们奉上精彩的返场表演,比常规剧目时长更长,有约15分钟。这时候,观众纷纷从身后的包里掏出单反相机或其他专业设备,再不济也是举起手机,从各个视角摄像或录像,记录当日返场的全过程。熟悉音乐剧的人都知道,返场环节是作品口碑传播的关键点之一,观众拍摄返场片段上传到社交网络,或只是回家自己反复观看,都能直接带动后续销售。因此,有经验的制作方会格外花心思地设计返场内容。

部分观众会在演员谢幕后参加外场SD环节。SD即staff door的缩写,意为演职人员通道,这里代指一种广泛流行的音乐剧文化。观众在剧场的演职人员出入口等待卸妆下班的演员,有时是要签名,有时能说几句话,聊聊当晚的演出。对于一些特别的场次,譬如某位演员的百场纪念,有组织的粉丝们还会在不打扰演员正常生活的情况下安排特别活动,送应援小礼物或是齐唱角色的主题歌等,追星之余,也算对演员辛苦演出的鼓励与感谢。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早有耳闻,但我所在场次的120位观众中只有两名男性观众的情形还是令我感到惊讶。其中一位是与我同去的朋友,另一位,完全符合曾从北京专程去考察亚洲大厦的某男性剧院管理者为我做出过的描述:坐在吧台位,桌子上的酒没动过,从头到尾抱着胳膊、皱着眉头,演员凑近时会下意识地向后靠。“和那个世界格格不入,一看就是来参观学习的。”

亚洲大厦的运营方是上海亚华湖剧院经营发展股份有限公司。2019年,总经理阮豪和团队构想了“星空间系列计划”,准备在运营条件稳定的“大本营”尝试小剧场驻场演出,以打造“中国的外百老汇”为目标。“因为上海有政策扶持,能实现。”

早在2017年底,上海就发布了“文创50条”,其中明确提出要优化演艺设施布局,鼓励商业综合体引进创新演艺项目,支持和鼓励社会资本新建、改建剧场和演艺空间。2019年5月8日,上海市演出行业协会率先制定出台《上海市演艺新空间运营标准(试行版)》,像亚洲大厦星空间这样的,成为重点扶持对象。

“汉坤一开始想做驻场的时候主要还是考虑正规剧场,因为这个剧在韩国也是镜框式舞台。”阮豪提到的合作伙伴汉坤是《阿波罗尼亚》的制作人。2018年,曾在韩国高校学习公演制作专业的汉坤创办了聚焦戏剧制作的品牌“一台好戏”,这是他涉足演艺新空间的首个作品。“我们对这个项目有信心,担心因为场地不可控做砸了,合计了一番,决定干脆利用政策,拿到自己物业的办公楼里,做成环境式驻场演出。”阮豪说。

在遇到《阿波罗尼亚》之前,汉坤常年往返中韩两地。他深入考察韩国音乐剧市场,广泛观看最新的演出,谈下适合中国观众口味的剧目版权,制作成中文版在国内上演。因为韩国学妹的力荐,汉坤在一次赴韩出差时走进了《阿波罗尼亚》的剧场。他记得,一进门,所有观众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那场只有我一个男生,很震撼”。

汉坤觉得《阿波罗尼亚》故事有趣,歌也好听,能带给观众快乐,很快萌生了谈版权的想法。让他真正下定决心用这部作品尝试驻场的,是演出的返场部分。“我看到全场观众突然都站起来了,一首接一首地合唱,气氛特别欢乐。一个作品能引出这么大的能量,制造如此强烈的正向剧场效果,这是我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版权谈得很顺利,但对于一个规模不大的制作公司来说,启动一个在中国市场毫无知名度的新项目需要勇气。在汉坤看来,做演出边际成本很高,“跟打游击一样”。但他还是带着《阿波罗尼亚》找到多年好友阮豪,两人一拍即合,计划在2019年底启动在亚洲大厦的驻场演出。

“我记得很清楚,2020年1月23日市面上最后一场演出后,上海剧场受疫情影响暂时关停。”阮豪在疫情初期就敏锐地意识到流动性极大的巡演模式将会在较长时间内受到影响,停工的几个月里,他更为系统而全面地思考了“星空间系列计划”。“上海城市节奏很快,观众娱乐需求比较高。我觉得不同剧场生态应该承担不一样的功能,上海大剧院和文化广场等有更高的艺术追求,我们对标的可能是喜欢去影院、玩密室、玩剧本杀的年轻人市场。”阮豪了解到,由于剧场艺术存在欣赏门槛,新观众头几次走进常规剧院会有学习高雅艺术的心理压力。“来我们这里就跟走进一般商场一样,心态上是来玩、放松的。”

2020年5月,《阿波罗尼亚》剧组复工,面对曾是写字楼美容院的狭长型空间,汉坤产生了改变观演关系、让观众融入剧情的想法。“我们不打破‘第四堵墙’,观众还是看戏的观众,但环境是一个仿真小酒馆。”

“上海这样大体量的国际化都市一定要有发达的文化聚集区。”在阮豪看来,上海的文化资源常要辐射全国,一个《阿波罗尼亚》远远不够,外地观众到上海能随时看一场演出是他们的努力方向。“以前是观众追着戏看,我们现在常驻下来,等观众来看。只要你有空,你来上海,包括上海观众也一样,你来亚洲大厦,就像翻菜单一样,看戏总能有充分的选择权。”

为了实现这样的目标,减轻制作公司压力,亚洲大厦给了演出团队其他场地不易做到的运营支持。“合作方式都是分票房,不租场,压力由双方共同承担,开始演出之前的装修和排练时间,剧方享有免租期。”阮豪说。

一栋写字楼,为什么在戏剧圈火了?2这栋大楼太过火爆,于是有其他空间的运营方下场试水,借助演艺新空间相关政策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零星地开出更多单体空间,但都尚未形成气候,也还没有制造出第二个出圈爆款。

《阿波罗尼亚》驻演的成功给了行业极大的鼓舞,更多制作公司增设驻演业务板块,似乎抢到一间星空间的入场券就成功了一大半。可是,挤进这个风光场也不见得就能靠流量“躺赢”。

“你看见马路对面那家重庆小面了吗?我吃过,一般,赶在演出前去吃得排号。我问了老板,他赚得比我们多。挺有意思的,面馆老板已经吃到了这儿的流量红利,我还没有。”说这话的是星空间10号驻演剧目《蠢蛋秀》的制作人王瑞璞。我们的采访在晚场演出后进行,他看起来并不轻松。

《蠢蛋秀》定位为综艺Live Show,制作方是由执导电影《无名之辈》《人潮汹涌》的知名导演饶晓志于2021年下半年刚刚发起的晓年青剧团。灵感源自饶晓志话剧代表作《蠢蛋》,这部话剧也是票房黑马《无名之辈》的创作原点,它们此前分别在话剧和电影市场上取得了成功。

故事发生在架空的“皇家合众国”,未来世界娱乐至死,一场大型司法互动真人秀正在上演。演员们是因为一部叫《凯文法案》的法律被判入狱的犯人,他们需要展示才艺取悦观众,争取最高投票获得无罪释放的机会。特别之处在于,剧中演员没有固定角色,由观众投票随机决定,每一个情节的发展都由当日现场的决策推动。

作为成熟的北京团队,初入上海市场,王瑞璞的剧组因各方面的水土不服经历了一段不短的缓冲期。“在北京,我可以24小时找到场工师傅解决技术问题,但上海不行,一到下午5:30,我们的师傅会准时转着他的奥迪车钥匙跟我说再见。”王瑞璞观察到,上海戏剧圈无论是观众还是从业者都更追求生活品质,这种现象投射到作品上,他们起初很难跟观众形成对话。“有过一段时间的慌乱,别家做什么我们也跟着,后来才意识到根本问题是方向不同。”《蠢蛋秀》的演员刘洪书记得,为了迎合亚洲大厦的观众,他们在试演的版本中加入了大量歌曲唱段。“演完观众直接跟我说,唱得这么难听你别唱了,你们又不是这个路子的。我没觉得受挫,因为他说的是对的。”

工作间隙,王瑞璞尽可能多地观看了楼里的其他演出。他觉得,自家票房做不到预期的原因是演出形式难以形成复购率。“音乐剧观众可能会为了歌多刷、为了演员多刷,但我们更关注的是故事而不是演员。就跟看话剧一样,观众看一次知道了剧情,短时间内基本不会想再看一遍。”

另一个令王瑞璞头疼的问题是观众的男女比例。数据显示,中国剧场消费人群的男女比例约为3∶7。汉坤研究过《阿波罗尼亚》的销售记录,女性观众占比更是超过90%,与日韩市场接近。而《蠢蛋秀》的观众模型并不常规,它拥有更多的男性观众。“这是创作基因决定的,我们似乎总在探讨一般意义上更偏男性向的话题。”

做《蠢蛋秀》的日子让王瑞璞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无解的困局。丰富的巡演经验和北京的市场积累在这里完全失效,每一个挑战都是新的。他用“一眼望不到头的磨人”描述当下的生活,每天面试演员、优化作品细节、测试营销方案……纵览迄今为止的职业生涯,王瑞璞自觉眼下进行着的是一次成色上乘的创作,他投入了超过以往任何一部作品的心血和努力。

除《蠢蛋秀》外,亚洲大厦也有其他未能达到制作方收益预期的项目,原因不一而足,有的是常规剧场演出平移到驻演空间不合适,有的是内容质量做不出复购率。观众July如此评价;“我们观众也不傻,最终还是内容为王,剧情、卡司、音乐等,至少要有一项特别亮眼吧?有的剧去看过一次没意思也就不会再去了,我也不会安利给身边的朋友。”

每晚演出前,王瑞璞都会站在星空间10号门口等待当场的观众。他格外留意观众到场的时间,演出后,他会向观众询问改进意见反馈给演员,保留能让剧场效果更好的建议。“这栋楼天天欢声笑语,我看着别人家的门槛都要被踏破的时候,想着自己很少能坐满的观众席,心里真的不是滋味。”他说不清这种滋味到底是什么样,大约是因为常年做喜剧,王瑞璞总能在紧锁眉头吐完苦水后舒展眉心开个玩笑。“你知道这栋楼叫‘韭菜大厦’吗?别人在割韭菜,我呀,是棵韭菜。”逃避生活的方式

亚洲大厦得名“韭菜大厦”的起点已经无从考证,不过,常来常往的观众大多对这个称号乐见其成。

截至目前已反复观看60多场《阿波罗尼亚》的JZ猜测,得名原因可能与销售方式有关。“每个月一开票就卖光,就像齐刷刷地割一茬韭菜,特别直观。”带有自我调侃色彩的标签没有任何贬义,里面藏着观众对其中作品的认可和喜爱,也有对这种新兴生活方式的肯定。

其实亚洲大厦的观众群体与常规剧场有很大重叠,用JZ的话说:“本来也一直有观剧习惯,可能就是从跑文广、大剧院,变成了去得最多的地方是亚洲大厦,毕竟演出数量摆在那儿。”

但和常规剧场不一样的是,亚洲大厦的多个演出实现了罕见的复购率,反复观看同一剧目的观众不在少数。部分音乐剧观众本就愿意“多刷”,原因包括特别欣赏某位演员、喜欢剧中的歌曲和舞蹈,也有人乐于“集卡”(指观看不同卡司组合的场次)、“集视角”(指坐在剧场不同区域观看同一剧目以发现更多演出细节)等。Candy属于上海常看戏的那批观众,她分析,观演距离的缩短也是形成复购的原因之一。“亚洲大厦的演出票价在200~400元之间,这个价格在大剧场看戏是看不清演员的脸的。但星空间的驻演能让观众看清演员的发丝在空中飞舞,每次看到新细节是很大的乐趣,我坐在台下真的觉得演员在跟我交流。”

台上的因素之外,星空间的驻场演出还提供了长久的情感陪伴。

Monica第一次去亚洲大厦是个周末,要加班,她盲买了晚上10:00开场的午夜场。当时Monica从国外留学回来不久,不熟悉上海的演出环境,在大麦网看到了“一台好戏”制作的常规剧场作品《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又在“花束”的节目单上留意到了《阿波罗尼亚》的演出信息。“我是被宣传语吸引了,‘这是一个关于爱、友情、信仰与坚守的故事’,我当时处在工作和生活的低谷期,这个介绍特别打动我。”

现在Monica保持着每个月看2~3场《阿波罗尼亚》的频率,其余的观剧计划也会分配给大厦里的其他演出。在她看来,到亚洲大厦看戏最重要的是能交到朋友。“工作之后认识的圈子就固定了,这里不一样,大家爱好审美一致,看剧的时候遇到就能聊几句。也有些姐妹是上中学的,但聊天没什么代沟。”

对于Monica们来说,选择亚洲大厦度过一个梦幻夜晚是逃避生活的绝佳方式。这里上演的剧目大多把背景设置在距离今天很远的时空,故事中人物的情感却与当下的人建立起强烈关联的纽带。于是,被疫情搞得身心俱疲的观众走进一间星空间就像是踏入另一个美丽新世界。因为驻场演出的特殊性,门背后的世界又仿佛会长久地存在下去,给人前所未有的归属感和安全感。

突如其来的成功让原本收入不稳定的演员们有些措手不及。回顾本年度工作时,《阿波罗尼亚》热门卡司李苏霖告诉我,2021年他的演出场次高达155场,其中常规剧场演出仅有15场。“本来我今年可以演够200场的,有一部巡演戏因为疫情取消了。”刘洪书回忆起国庆长假前后,他在《蠢蛋秀》的舞台上“连打”了14天,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演员的极限。“我做了个噩梦,在台上我猝死了,同伴们上来把我架起来抬下去,我在梦里怒吼:‘快醒过来,快醒过来!’”

收入不稳定、常年在各个城市间辗转的演员有了稳定的工作,结果是,越来越多的演员奔向亚洲大厦,将这里作为职业新起点。“有人说现在舞台剧演员演技普遍不行,还轧戏。其实好多毕业生都活不下去转行了,我们现在要提供基础的东西保证演员们能安心钻研表演,跟一般打工人是一样的,把基石打好,才能谈演技,才好讲创作。”阮豪说。

从亚洲大厦出来,我和朋友到附近的餐吧消夜。一会儿工夫里面就坐满了人,有散场后拿着相机互相一起回味返场照片的观众,也有刚下工准备开启夜生活的演员。一张长桌上的人越来越多,我们彼此互不认识,却熟络地聊起刚看的戏,在某个时刻借着一声吆喝共同举杯。起头的是个年轻演员,他刚面试了几个亚洲大厦里的剧组。他完全不知疲倦,一看就是刚入行没多久的新人。

“祝我们都能被看见。干杯!” 王瑞演员中国电视剧戏剧爱情电影智利电影亚洲大厦剧场都市电视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