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跨越黄金时代和黑暗时代的旅行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亨利·莱维和他的著作《美国的迷惘》 )
一年间,莱维驱车1.5万英里,考察了6所监狱,曾飞越内华达州的沙漠,在关塔那摩待过3天,拜访了亨廷顿、希钦斯、福山、诺曼·梅勒等著名学者和作家。“我想去访问霍普金斯大学,我的老师德里达曾在那里授课,萨特研究的学者们在那里开一个研讨会,其水平之高几乎是欧洲任何一所大学难以想象的。”
莱维说,美国著名的欧洲访客不只托克维尔一人。1791年法国革命高潮时期,夏布多里昂比托克维尔早40年创作了美国之旅的文学——欧洲人从未停止过对旅行和旅行家的热爱。“世界上好像再没有一个比美国对欧洲人更有持续、强烈、难以抗拒的感召力的目的地——从《基督教的精华》到《雾都孤儿》的作者,从赛琳到乔治·杜亚美,从卡夫卡到马里奥·苏狄特、波伏娃、萨特及其他一些人。”
欧洲人为何如此热爱美国?这貌似有些说不通,他们去东方可以领略异域风情,去罗马或佛罗伦萨观看线条的美,去耶路撒冷、波塞波里斯和拉萨参观文明的摇篮,而美国之旅不属于上述任何一类。“美国是摩天大楼,也是宽广的空间和沙漠;它是未来生活的景象,也是洪荒初始的大地。美国之行,在一个单独的空间,用短短的一段时间,例如不到100年的时间,已足以从第一代踏上死亡谷和大峡谷的开拓者,到创造惊世骇俗的拉斯维加斯。那么,美国之旅,或从伊甸园通向地狱的不尽之路,是《圣经》和科学幻想之间永远的捷径,是跨越人类黄金时代和黑暗时代的旅行。”
莱维说,对一个欧洲人来说,美国精神中一个最令人不解的特质,就是它与大自然的关系。美国的地理状况决定了他们的自然观。“自笛卡儿以来,我们的理想就一直是我们变成自然的主人和拥有者。在这里不是,这里没有真正的主人。佛罗里达不征服自然,他们把它向后推。佛罗里达幅员如此辽阔,空间不像欧洲那样重要。这里既有城市,也有自然的空间。人们可以从记者的焦虑中觉察出另一种美国现象——对奇观和夸张的喜好。那里有比安全文化及自我保护倾向更强势的冒险文化,那里有开拓精神的遗风。”
莱维有幸在弗吉尼亚诺福克海军基地一艘长360英尺、重7000吨的“洛杉矶”级潜艇上过了半天,“很难想象法国会允许一个外国人在他们的核潜艇基地做一次如此详尽的参观,对透明度的偏好是美国精神的要素”。更让莱维感到幸运的是,他最终得以参观世界上最与世隔绝的关塔那摩监狱。在那里他近距离观察了每年的某一天那里都会举行的一个仪式:基地的美国指挥官把一张4000美元的支票(1903年定下的租金,从未改变)交给对面的古巴指挥官,对面现场向最高领袖卡斯特罗电话请示后,礼节性地拒绝接受支票。
莱维说,托克维尔的方法是有系统地放弃先入之见,但不背弃自己的世界观,努力把所见与所想联系在一起,把有血有肉的事实与它们的隐秘规律联系在一起。而他更多则是陈述他的先入之见,很少看到对美国的考察如何影响了他的观点。或许是为了有意区别于托克维尔,他表现出更擅长借助在美国的见闻来抒发对人生的感慨,而不是揭示美国特定的制度和民族性。
在科德角,他上门拜访了诺曼·梅勒,这位结过7次婚的超级男人。令人感到鼓舞的是,他发觉,82岁的诺曼·梅勒身上仍然洋溢着一种怪诞和躁动的青春气息。后者给人留下的最主要印象,是谈到多年前的经历——越南、与卡斯特罗的会面、竞选纽约市长时,流露出心不在焉的神情。莱维说:“与典型的沉湎于过去的病态不同,他像个巨人,碾碎任何已有的经历,只聚焦正在发生的事情。这位美国最世俗的小说家、新新闻的发明者,这位报道过共和党和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并因此而荣获普利策奖的男人,最终像普鲁斯特和卡夫卡那样,他的眼睛盯着永恒。”■
(文 / 小贝) 黑暗时代旅行跨越黄金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