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搬家

文/陈晓帆  摄影/René Stoeltie

法国艺术家、策展人雷内·斯图尔迪（René Stoeltie）和妻子芭芭拉就是第三种人。“搬家”不知道该算他们的职业，还是生活方式，30年来他们不断从一地搬到另一地，爱尔兰、墨西哥、摩洛哥、希腊、托斯卡纳、普罗旺斯??平均3年搬一次家。他们把寻找有趣的房子、重新装饰过程中的趣闻轶事记录下来，出版了多本“生活在××地”的家居类图文书。

我们总是无比艳羡别人的生活，斯图尔迪夫妇却自嘲四处迁徙开阔了眼界，也掏空了他们的腰包，生活成本着实高昂。斯图尔迪常常思考自己不能安分地在某地定居的基因从何而来，也许是曾祖母病态的执拗吓坏了他？他的曾祖母自从嫁到佛兰德斯，就不愿离开她生活的小镇，活动范围甚至很少超出所住的街道。曾祖母新婚之际，丈夫安排了一次前往安特卫普动物园的蜜月旅行。站在大猩猩笼子前，淘气的新郎怂恿妻子用她刚收到的新婚贺礼——一把牛角柄阳伞去捅那只猛兽。被激怒的大猩猩夺过阳伞，把它撅成了两截。受到惊吓的新娘子对丈夫大发雷霆，发誓这辈子再不离开家。她活了91岁，信守了自己的诺言。

雷内视搬家为痛并快乐着的一种病。某个夜里，他突然发现现在住的家已经失去了魅力，它的起居室太小，窗户太低，楼梯太窄，煎熬中他似乎发起了高烧，像条蛇竭力要蜕掉身上的皮:逝将去汝，适彼乐土。2007年，他们又搬家了，所有认识他们的人都大为不解:他们2004年才住进勃艮第乡间一栋18世纪带花园的农舍，有路易十五时期的精美铸铁楼梯，怎么说不喜欢就喜欢了呢？

他们奔卢瓦尔河谷的索洛涅去了。在那里，他们发现一座19世纪的老宅，位于1500公顷庄园的中心，毗邻一个大湖。湖有瑞士湖那么大，因为是私家湖泊，又比瑞士湖干净清凉。站在岸边，夫妻二人忍不住开始设想，如果搬到这儿来，湖里放养一对白天鹅、一对黑天鹅，湖畔的家也用同一色调装饰，岂不妙哉？

于是，搬家。签合同、打包、数不清的箱子、几千册书籍、一吨重的钢琴??还有那尊1844年的朱诺女神石膏雕像，没有赫拉克勒斯的力气，简直无法将她安放进门厅。琐碎的细节总是相同的，不谈也罢，只说斯图尔迪如何实现他的黑白搭配。看得出斯图尔迪在向英国已故传奇性设计大师大卫·希克斯（David Hicks）致敬。希克斯最突出的风格是用当代艺术元素，如几何形图案，营造出古典家居风格。

雷内将所有房间（主卧的卫生间除外）的天花板、橡木护壁板、房门刷成白色，在白底子上再图变化。楼梯间和厨房的墙壁，覆盖上美国艺术家罗伊·林奇滕斯滕（Roy Liechtenstein）的波普风格白底黑点壁纸;但壁纸的安排却有变化，楼梯间是从底铺到顶，厨房里则只在墙壁上半部贴壁纸。

卧室，斯图尔迪夫妇将卧室的四面墙全贴上六边形黑白图案的壁纸，似乎还嫌不够，给路易十六风格的长椅、荷兰古董靠背椅也穿上白底黑点或黑白条纹的外套。门画出黑色边框，家具是黑白两色，连墙上的画也是炭笔素描。希克斯喜欢用浓烈的色彩，善于调配红色系的颜色。斯图尔迪也用红颜色打破黑白房间的单调和硬朗。红色玻璃罩台灯，三个大红日本小矮几摞在一起是很好的床头柜。他们将橙色、藏红色配在一起，调出略带紫的红色染料，给四柱床染出深紫红色的帷幔、床罩。

一些走传统路线的设计师看了他们的家后，无不瞠目结舌。“为了欧普风格和波普艺术，你们居然舍弃了18世纪的环境和烛光般温暖柔和的氛围！”斯图尔迪的一位设计师朋友愤怒地抗议，“喧闹花哨！庸俗不堪！暴殄天物！”暴殄天物？斯图尔迪不服气:我们可是恪守了黑加白的经典装饰原则，始终坚信古董配现代能缔结理想的婚姻。

雷内常常说，装备一个新家就像开始一次新的探险，都会搅得肾上腺激素汹涌澎湃。起居室，是他们最得意的房间，要留给美国设计师蕾和查尔斯·伊莫斯夫妇（Ray & Charles Eams）的经典“漂浮”座椅，摆出意大利设计师盖当罗·比希（Gaetano Pesce）的红色座椅“妈妈”。“妈妈”似乎是亨利·摩尔的雕塑，有柔性的线条、深陷的空间，温情脉脉拥抱着你，坐在上面好像小时候坐在妈妈的膝头。“漂浮”和“妈妈”对面，是一张弧形长沙发，椅背用深嵌的布扣子做出装饰。它本来是克里斯蒂·迪奥服装店里供客人休息的座椅，被淘汰后流到斯图尔迪家中。3把椅子围出的谈话区内，有一张轻盈的黑色小咖啡桌，是意大利设计师吉奥·庞蒂（Gio Ponti）20世纪50年代的作品。谈话区外围，站着一匹实物大小的黑色玻璃纤维骏马。斯图尔迪夫妻推着它从一间屋到另一间屋，总算在这栋老房子里给它找到了合适的栖息之地。

湖面上，游弋着黑天鹅和白天鹅;岸边台阶的最上方，放着阳伞和折叠躺椅。斯图尔迪夫妇的探险暂时告一段落。■

黑白两色中的一道明黄

( 厨房和门厅 )

希克斯在色彩的运用上特别具有大无畏精神，他敢于同时使用两种相撞的颜色，做出的效果却不觉得生硬。斯图尔迪夫妻向他们的偶像学到了这一点。

他们把主卫刷成了明黄色。雷内搬出他的颜料罐，把颜料倒进电动搅拌器，像做拿手菜冬日浓汤那样，花了一天时间混合出各种色度的黄，最终确定了一种“能把眼睛炫花”的向日葵花瓣的黄颜色——衬上有白色脚爪的黑色老式浴缸，会有什么效果？在墙壁的边界处，贴上纯黑色带子，勾出边框。浴缸旁的墙壁，做出一道突出的沿，放了一幅黑画框框起来的摄影作品《黄色帘子》。画面是一匹明黄料子的局部，有几道布匹皱褶产生的阴影。在玻璃面的反射下，画里画外分不清了。

( 从厨房看餐厅 )

斯图尔迪在餐厅里也运用了局部的黄色，使黑白主题的家居环境有所变化。他们从安迪·沃霍尔的作品《玛丽莲·梦露》中得到灵感，设计出“梦露”壁纸。梦露的金发为古老的房子增加了活力和现代气息。

( 起居室里的妈妈座椅 ) 搬家常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