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腾的生活

文/赫然   图/谢锋

这么多年我一直害怕听一首曲子，说不清楚是什么乐器演奏的，或者干脆就是电子乐，还伴有人声。外婆在世的时候每晚临睡前躺在床上都要听会儿收音机，那时候我很小，喜欢钻进外婆的被窝跟她一起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有个晚间节目叫“今晚八点半”，我总听到这个曲子。

外婆过世十几年了，之后听到这个曲子总有种悲凉在心底涌起。我对外婆的爱也可以叫做依赖，曾经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女人除了母亲就是她了，外婆晚年的时候眼睛不好，那是段艰难的日子，她还是努力照顾着我，直到她离开我们一病不起。我记得在她弥留的时候我去看她，她躺在床上，瘦得皮包骨，闭着眼睛轻皱着眉头，枕边依旧是收音机。我伏在她耳边叫了声“姥姥”，她的头动了一下，吃力地说:“谁呀？”外婆的听力已经严重下降，我对她的耳朵一遍一遍地大声说是我来了，心里十分难过。

这首曲子后来在电视上听到过，我听了许久，脑海里总是想到外婆，似乎它是属于外婆的，和她一样活在我的记忆里。

它叫什么名字？很多疑问也许真的要等很多年后才有答案，如同解密一部带有政治色彩的老电影。

偶然看到崔永元的一期“电影传奇”介绍罗马尼亚电影，其中一个片段，主人公走在海滩上，背景音乐正是这熟悉的旋律，我立刻放大音量把脑袋凑到电视跟前，我不记得画外音在说着什么，而是全神贯注地听着这个曲子。我对母亲说这是我曾经最怕听到的曲子，因为它会让我想起外婆，母亲无语。

前两天，我坐在直播间正准备工作的时候，自动播放的工作站又蹦出了这段旋律，我仔细查看了一下，是值班的同事之前从资料库中手动链接在节目单上的，那名称分明写着《沸腾的生活》。

我想，我找到了一个十几年记忆的碎片，它让我对一段生活的感受变得完整。对于音乐而言其实名字真的不重要，只要你听懂了体会了便是最好。也许我寻找它就是为了知道这旋律中的含义，有外婆在身边的日子为何我对它印象深刻，失去外婆的日子里又念念不忘。

现在，只要是有机会我都会从库里调出这首曲子来播放，整个城市的人都听得到，不知道那些经常守在收音机旁的老人是否在听，她们的身边是不是也有小孩子在撒娇。外婆会知道如今的我在做什么吗，她会明白吗。

沙滩，海鸥，波涛汹涌??我发现我不再悲伤，我相信是天堂里的外婆一直在看着我成长，到了今天才把答案告诉我。外婆说过吃饱了就好，她不奢求。沸腾的生活，也许就该是这样平静的满足。■ 生活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