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四性到第二性

文 / 米兰

( Jil Sander 2006秋冬女装系列中，西蒙斯通过裁剪建立了一种轮廓和比例感 )

还是在Gucci的那些好日子里，汤姆·福特曾经说过他的理想女性是那些“跨在她的情人身上并将热蜡倒遍他的全身的人”，这句看似很有煽动性的评价连同它“女人在上”的注解反倒引来了众多的嘲讽，人们怀疑他最关心的只是如何贩卖一个形象，其实他对女人一无所知。

米兰的时装发布会舞台多年来总是被性的吸引力、夸张的宣传和市场的操控所占据，这个时尚之都的声誉是建立在玩耍嬉戏、招摇卖弄上的，在那里，80年代的超性感面貌与90年代的简约主义之间的风格竞争已经是一种长期的状态。在意大利成衣发展的早期，乔治·阿玛尼用他的严肃洗练与詹尼·范思哲强烈的浮华炫目进行较量，到了90年代后期，汤姆·福特用那种圆滑的粗俗对抗着更加艺术家气质的缪科雅·普拉达。

设想起来，今年38岁的比利时设计师拉夫·西蒙斯（Raf Simons）应该是另外一个对女人（或者说对女装）一无所知的人，2005年7月，他被Prada集团选中成为Jil Sander品牌的男装及女装创意总监，在这之前，他还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女装。然而，Jil Sander的2006秋冬系列获得了如潮的好评，比如“这些衣服是一个现代女性的衣橱里恰如其分的服装，拉夫在传递着女装的质量和节制，同时没有忘记女性的吸引力”。因为Jil Sander的发布会，米兰时装周也部分地改变了它浮华挑逗的气质。

Jil Sander品牌本身是一个情节曲折的故事。1968年，24岁的亨德玛丽·杰琳娜·珊德（Heidemarie Jiline Sander）在汉堡开设了她的第一家服装店，1973年发布她的第一个系列，这家德国时装公司真正有影响力是社会风尚从迪斯科年代转向朴素的90年代初期，因为讲究品质的极简设计获得了名声。1999年，Jil Sander被Prada集团收购，而杰·珊德本人在经过与Prada集团的CEO贝泰利（Patrizio Bertelli）的多次争吵后离去。2006年2月份，在拉夫·西蒙斯送出他平生第一个女装系列的第3天，Prada宣布已经将Jil Sander卖给了一家伦敦的风险投资公司。

今年62岁的杰·珊德现在已经完全隐退了，过去，这位漂亮冷漠的德国女人是她自己公司最好的形象代言人，她的审美信念是:“如果不必要，就不要添加任何东西。”去除了一切多余的细节之后，她的衣服由于剪裁得精准呈现出干净利落的整体轮廓，显得沉静内敛。在她离开之前，Jil Sander曾是个受推崇的品牌，过去几年发生的波折已经让它失去了很多客户和信誉，尤其在德国市场。

( Jil Sander的减少主义美学是和 智性有关 )

拉夫·西蒙斯也许不是一个广为人知的名字，但他并不是时装界的新手。在90年代中期，他是最早创造出极其瘦身、剪裁锐利的男装的设计师之一，这种轮廓后来变成了全世界男装的精华，Raf Simons品牌的“粉丝”尤其喜欢他的瘦腿裤和夹克衫，并招来了大量仿版出现。西蒙斯没有受过正规的时装教育，在获得工业设计学位之后，他作为家具设计师搬到安特卫普。2005年，西蒙斯曾经用一场回顾展庆祝自己在安特卫普的男装品牌10周年纪念，也许是没有忘记杰·珊德和海默特·朗的最后结局，现在他仍然是自己公司的唯一所有人。

“非常包豪斯、非常干净锐利的剪裁方法，尤其是长裤”，西蒙斯本人这样描述过他的服装技术。他也曾说过:“我们不是有那么多生活乐趣，我们不是Dolce & Gabbana。”和一些装扮古怪的同行相比，留短发、衣着整洁的西蒙斯看起来像一个电脑系统分析员或者土木工程师，他被认为是圈内人的圈内人，用一种现实的工作方法表达一代人的态度。

2003年，西蒙斯曾经和知名的艺术策展人弗朗西斯科·伯纳密一起策展过一个多媒体展览“第四性，青春期的极端领域”，青春期世界中的性与消费主义的双重力量连同他们的生机勃勃与厌倦不堪是展览的主要内容。有段时间，西蒙斯集中在对疏离的青春期男孩衣着的研究，他从安特卫普街头找来脸色苍白、叛逆不服的十几岁青少年，来替代通常T台上肌肉强健、肤色黝黑的男模特。青少年与消费主义之间的关系向来密切，时尚和娱乐业都是试图迅速地抓住年轻人中出现的新潮流，迅速地转换成产品再贩卖给年轻人。

在Jil Sander，西蒙斯的工作方法是对杰·珊德原有的禁欲、不加修饰的美学保持忠实，在2006秋冬女装系列中，白衬衣、长裤、双面羊绒大衣或者非色彩的色彩都曾是Jil Sander的标志，就像之前的男装系列一样，西蒙斯通过裁剪建立了一种轮廓和比例感，瘦长的黑色长裤和长裙有着锐利整齐的线条，无论深色套领毛衣、黑色羊绒短大衣或者有点蚕茧形的浅灰色斜纹软呢长大衣都没有任何显而易见的系带。Jil Sander有德国的面料研究中心和日本的特殊面料供应商，作为大衣面料的羊毛是经过特殊技术处理的，成分中被添加了一些用在化妆品中的特殊色素，当模特走动的时候会出现一种微微闪光的彩虹色。

2007春夏系列是西蒙斯为Jil Sander设计的第二个女装系列，这一次，他使用了明亮的明黄色、橘黄色和紫红色等强烈的色彩，在使用装饰方面仍然是近乎挑衅似地贫乏。他通过提高翻领、缩短面料改变了一件短夹克的样态，让它像衬衣一样的简单同时保留了肩部的线条和精练的形象，这可能是设计师可以不至于使用荒诞的手法来改变基本服装的一个好例子，不需要开上第三个袖孔也能制造一件有创新的夹克衫。从正面看，他的晚装几乎是毫无变化的庄严简朴，所有的技巧在背后，有时候，细节也只是一个细小的皱褶而已。

“在过去的5年里，那么多细节、装饰和花招被添加在衣服上，时尚变得超载最终令人厌烦。”设计师说。很明显，西蒙斯和杰·珊德一样对于时装中空洞的女人气充满怀疑，相比较设计女装的能力，可能他更多的只是扔掉了一些陈腐的花招。这位过去热衷捕捉青少年文化状态的男装设计师从第四性转到第二性之后，现在似乎更关心服装的现实形态和构造。极简主义风格发生在90年代中期，现在时装似乎对未来主义重新产生了兴趣，从类似Fendi、Balenciaga等最新的时装发布来看，这种更干净、更少装饰的潮流如今正在被重新促发，简约还不是最合适的词汇，而是纯粹、抽象和明确。

( 西蒙斯的晚装几乎是毫无变化的庄严简朴， 所有的技巧均在背后 )

在西蒙斯的发布会上，他的女模特们都是头发平滑地向后梳，脸上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化妆，这种自我抑制反而被认为是表达微妙的女性主义，触及了一种情感上或者心理上的真实，就像女性孤绝的情感和自我尊重的态度，他没有去定义它们，也没有填入一种后现代的反讽。甚至有人认为，这可能是一个信号，也许西蒙斯能够带给时尚一个异性恋男人的触觉和一些非同寻常的东西。

结合英语和德语，杰·珊德曾经自造了“ladyisch”这个词来形容所有她觉得庸俗的、女性化的花边装饰，所有这些不断被时装设计师贩卖的陈词滥调。对于杰·珊德来说，她的减少主义美学是和智性或者说精神上的优越感有关，从来不对创造一个季节的畅销品感兴趣，在潮流面前保持着一种谨慎的态度。不那么ladyisch，可能相近的同义词是不完全追随时尚。 时尚文化美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