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查韦斯葬礼亲历记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袁越(发自加拉加斯))
( 3月5日,查韦斯去世的消息公布后,支持他的民众失声痛哭 )
一场名不副实的葬礼
“我昨天下午4点去排队,一直等到今天早上6点才终于见了查韦斯一面。”从我上车开始,出租车司机就不停地讲述昨晚的遭遇,听得出来他的心情仍然很激动。“查韦斯就像是我的父亲,我非常崇拜他。在他之前的那些政治家总是高高在上,我们则被踩在脚下。”他一边说一边用一只手顶着车篷,另一只手垂到地上,模拟天上地下之间巨大的差别,然后再把两只手合到一起。“只有查韦斯和我们是平等的,这就是我为什么那么喜欢他,我相信他依然活着。”
此时是3月8日周五上午9点半左右,我和翻译克里斯蒂娜小姐乘坐出租车前往加拉加斯军事学院,参加委内瑞拉病逝总统查韦斯的葬礼。自从副总统马杜罗于周二宣布了查韦斯的死讯后,首都加拉加斯就陷入了一种疯狂的状态。成千上万的民众从各地赶往加拉加斯,希望能看上最后一眼。马杜罗也顺应民意,将盛放查韦斯遗体的棺材放在他生前学习过的加拉加斯军事学院供大家瞻仰。据委内瑞拉官方统计,两天内有大约200万人前往瞻仰查韦斯遗容,而该国人口总数还不到3000万。
马杜罗还宣布委内瑞拉举国哀悼7天,禁止娱乐活动。周五葬礼这天全国放假,首都加拉加斯停止一切商业活动,往常喧嚣热闹的大街上一片死寂。我注意到这位出租车司机的车子里居然在放古典音乐,这不是因为他喜欢,而是因为当天所有的音乐频道都是这样。
半小时后,车子开进一片林地,眼前出现了大批身穿红色体恤衫、头戴红色棒球帽的人在排队,队伍蜿蜒曲折,在树林里延伸了至少1公里长。排队的人表情平静,还有人在和同伴说笑,卖零食的小贩在队伍中间穿梭,大声吆喝,这场面和1976年的北京有着天壤之别。
( 3月6日,在委内瑞拉首都加拉加斯,护送查韦斯灵柩的车辆在送行的人群中缓慢前行 )
克里斯蒂娜跟警察解释我们是记者,我俩因此得以穿过人群,径直走到军事学院的大楼前。这里的气氛比小树林热闹多了,口号声此起彼伏。仔细看,每一处喊口号的人群前面必定有一架摄像机在拍摄。委内瑞拉人天生具备表演才能,在摄像机前统统表现得特别激动。
“他们喊的口号都是统一的,那就是‘查韦斯还活着,我们要坚持战斗’。”克里斯蒂娜对我解释说,“而对着他们拍摄的摄像机都是委内瑞拉国家电视台的,它们实际上就是查韦斯的私人电视台,一直听从查韦斯的调遣。曾经有家私人电视台反对查韦斯,最后被他下令关闭了。”
( 风筝是加拉加斯贫民窟的孩子们少数几种玩具之一 )
“查韦斯连续4次大选全都以过半数的成绩当选,这里面有什么猫腻吗?”我问。
“如果你问的是统计选票这个环节,那基本上是公平的,就连反对党都没有异议。”曾经做过记者的克里斯蒂娜对我说,“大家诟病的是查韦斯垄断了媒体宣传,并且利用政府资源讨好选民,属于不正当竞争。”
确实,任何一个来旁观葬礼的局外人恐怕都不会怀疑查韦斯确实是被选上的。不过我注意到来参加葬礼的大都是黑皮肤的矮个子,身材较胖,衣着普通。换句话说,查韦斯的支持者主要是穷人。曾经有外媒称他们是“从山上下来的”,此言倒也不假。委内瑞拉的穷人大都住在山上的贫民窟内,总数占该国总人口的80%左右。而军事学院正对着的一座大山就是一个巨大的贫民窟,从山下望去,整个山坡被黄颜色的砖房铺满了,甚至连一块绿色空地都看不到,视觉效果相当震撼。
另外,我在现场看到的女性多于男性,这显然和“三八妇女节”没有直接关系。据我观察,摄像机最喜欢找女性,因为她们的现场表现最动情。我曾经见到一位女性面对摄像机哽咽着说,查韦斯永远活在我的身体里,他就是我的丈夫。还有一位78岁的老太太相当惹眼,她头戴红色棒球帽,耳朵上挂着一副印有查韦斯头像的耳坠,手里举着一块贴满查韦斯照片的心形广告牌,到处接受媒体采访,还有很多人主动找她合影。“她在委内瑞拉很有名,我们都叫她‘小红帽’。”克里斯蒂娜对我说,“她自称从很早的时候就一直追随查韦斯,查韦斯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晚上则在查韦斯的住处外面搭帐篷睡觉。”
克里斯蒂娜还告诉我,查韦斯非常有女人缘,2002年他因为一次美国政府暗中支持的政变被迫下台,最先上街游行支持他的就是女性选民。查韦斯自己也曾经说过,只有妇女才具备革命所需要的热情和爱。他没有忘记报答女性选民的支持,制定了很多法律保护妇女的权益,比如承认家务劳动和其他形式的劳动一样对社会贡献很大,因此两者应该具备同样的法律地位。
有意思的是,委内瑞拉一直以选美为荣,历史上出过很多世界小姐。加拉加斯市中心的大商场里也确实能见到很多美女,但在葬礼这个场合,我几乎看不到一个可以和选美联系在一起的女性。
按照官方公布的计划,葬礼将在上午11点准时开始,可我们一直等到11点半还没有开始的迹象,甚至连军事学院主楼前面的操场上都空无一人。难道是担心有刺客吗?答案正相反。一名警察告诉我,他们原本是打算把民众放进这个操场的,可后来政府担心热情过度的民众为了看查韦斯最后一面而冲进大楼,所以临时决定不准民众进场,只能等在外围看大屏幕直播。
但是,聚集在场外的民众阻挡了车辆进入的路线,于是我一次又一次地看到载着各国领导人的轿车在开道摩托的带领下从人群中缓缓穿过。让我惊讶的是,不少领导人都主动摇下车窗,和振臂欢呼的围观群众频频互动。要知道,这里没有任何安检设备,任何人都可以随便进来,这大概就是左派和右派最大的不同吧。
快到12点的时候,大喇叭里传来了司仪的声音:“查韦斯正在做准备,马上就要和大家见面了!”这句话用的是主动语态,仿佛查韦斯还活着,这一切都是他在指挥一样。
“不论是官方的悼念词还是民众的口号都特别强调这一点,那就是查韦斯还活着,好像他是个圣者,永远不会死一样。”克里斯蒂娜告诉我,“这是马杜罗最希望看到的结果,他是查韦斯钦定的接班人,但他自知自己无论是资历、威望还是个人能力都远不如查韦斯,所以特别想借用查韦斯的名气给自己壮胆助威。”
大约12点的时候,葬礼正式开始。因为马杜罗已经公布要永久保存查韦斯的遗体供民众瞻仰,所以这个葬礼名不副实,其实就是一个给各国来宾提供一个向查韦斯表达敬意的机会。到场嘉宾来自全世界55个国家,其中巴西、阿根廷、玻利维亚、古巴、伊朗和白俄罗斯等33个国家的首相或总统亲自到场。现场司仪挨个介绍,当介绍到伊朗总统内贾德的时候现场爆发出了最热烈的掌声。
政治人物之后出场的是其他各界名人代表,其中包括委内瑞拉人很熟悉的电影演员,以及一名一级方程式赛车手。但赢得掌声最多的是一位名叫古斯塔夫·杜达梅尔(Gustavo Dudamel)的指挥家,他一直致力于教穷人的孩子学习古典音乐,他负责指挥的西蒙·玻利瓦尔交响乐队几乎全部由来自贫民窟的乐手组成,在委内瑞拉人民心目中享有很高的威望。
葬礼过程中,这支交响乐队还现场演奏了委内瑞拉国歌,大家一起跟着唱,场面十分壮观。我前面有一位身穿绿色军服但没有军衔的男人整个过程一直行标准的军人致敬礼,全身上下一动不动。国歌结束后,他突然打开了话匣子,冲着周围的几个同样装束的年轻人嘟嘟囔囔说个不停。克里斯蒂娜告诉我,他在责骂同行们不尊重国歌,没有行礼,或者姿势不够标准。
“这些人属于民兵,这是查韦斯任期内新成立的组织,据说是为了做好准备和美帝国主义侵略者打仗。”克里斯蒂娜告诉我,“不过后来查韦斯居然直接给他们发枪,导致大量枪支弹药流落到了民间,给委内瑞拉国内治安带来了严重的问题。”
如果一定要给委内瑞拉找出一个大家都公认的毛病,那一定是治安问题。自从查韦斯当政以来,该国的谋杀率直线上升,去年全国有1.9万人死于谋杀,平均每天超过50人,一个只有3000万人口的小国,死于谋杀的人数和美国、欧盟加起来的总数差不多。其中谋杀率最高的地方是首都加拉加斯,这座城市虽然只有300万常住人口,但去年死于谋杀的人数高达3400人,也就是说平均每天都有近10人死于非命。难怪我一路上遇到的所有人都劝我一定要小心,不要随便出门。
葬礼的压轴大戏是马杜罗的讲话。我听不懂西班牙语,感觉上他讲起话来声情并茂,时不时还会激动得近乎咆哮,每次他这么做时都会引来全场掌声和欢呼声,似乎是个很不错的演讲家。但是在克里斯蒂娜看来,他比查韦斯差远了。“查韦斯才是个真正的演讲高手,他出身贫民,很擅长使用底层老百姓喜欢的语言,而且他说话很直接,不喜客套,这一点也深得民心。更绝的是,查韦斯精力过人,甚至在手术后还连续演讲近10小时,不吃饭也不上厕所,这一点无人能及。”克里斯蒂娜对我说,“我曾经看过他二十几岁时的演讲录像,说话方式和现在几乎没有差别,可见他真的在这方面有天赋,不是后天训练出来的,这样的人天生就是当政治家的料。”
“他经常会讲些什么内容呢?”我问。
“绝大多数都是煽情的内容,其目的就是从感情上打动你,而不是讲道理。”克里斯蒂娜说,“事实上,周边几个国家的领导人演讲内容都是如此,这大概是南美政治家的普遍风格吧。”
不知不觉间,马杜罗已经讲了快一个小时。这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委内瑞拉又位于赤道附近,太阳就在我们的头顶,广场上连个影子都找不到,躲也没处躲。围观群众的口号声渐渐弱了下来,内容也变成了“我们要见查韦斯!”看来大家都等不及了。好在政府为群众准备了大量瓶装水和橘子,随时可取,不过这样一来地上便堆满了各种垃圾,脏乎乎的。
好不容易等到演讲结束,葬礼也宣告结束,嘉宾们陆陆续续从侧门出来,走向停车场。场外聚集了几百名铁杆支持者,每当见到一名他们喜欢的政治人物,便齐声喊他的名字,而被喊的人便会走到群众面前和大家见面,双方挥舞着拳头,高喊口号,这场葬礼终于在口号声中彻底变了样。
“他们在喊什么口号?”我问。
“大都是继续革命啊,不忘斗争啊之类的,杀气很浓。”克里斯蒂娜回答,“我觉得这就是查韦斯政府最大的问题,他把委内瑞拉分裂成了穷人和富人两个派别,互相间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了。”
她给我讲了一个自己亲身经历的故事。几年前她还在上学的时候曾经去一家快餐店打工,本来和工友们相处得十分愉快,可后来大家知道她的父亲是个在美国开诊所的外科大夫,对她的态度立刻来了个180度大转弯,整天冷言冷语,仿佛她是来和他们抢钱的,她不得已只能辞职不干了。
“虽然我不希望马杜罗当选,但如果这次反对派成功了,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克里斯蒂娜指着那些不断挥舞着拳头的查韦斯支持者对我说,“看看他们的狂热劲,要是马杜罗选不上,委内瑞拉肯定要出乱子的。”
穷人和富人的分裂
此次我乘坐法航的空中客车A340从巴黎飞往加拉加斯,飞机上有很多工程师模样的中国人,一问才知他们是去委内瑞拉油田做项目的。我的旁边坐着一位住在欧洲的委内瑞拉人,英文说得非常流利。他自称属于委内瑞拉的中产阶级,从小父亲就逼他学英语,长大后在国外找到一份工作。他告诉我,他们一家在查韦斯第一次竞选时都投了他的票,当时他们都认为这个说话很有煽动性的人是委内瑞拉的希望,可惜这么多年来他却屡次让他们失望。“我当然不希望他死,不过委内瑞拉到了需要改变的时候了。”他对我说,“查韦斯的管理方式已被证明是行不通的,如今整个国家的经济几乎全靠石油在维持,私营企业都被查韦斯搞垮了。”
他还告诉我,《孤独星球》上对加拉加斯的描述都是真的:“我出门从来不带多余的钱,也从来不在大街上打电话,接到电话都会当作没听见,等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才拿出手机。”
出了海关,我找到一家官方的货币兑换处,标示的汇率为1美元兑换6.3玻利瓦尔(委内瑞拉货币单位)。就在我犹豫不定的时候,旁边一个人悄声地问我要不要换钱,他给出了一个让我震惊的数字:17!我跟着他走到一个背光的地方,他熟练地拿出1700玻利瓦尔,从我手中接过100美元钞票,说了一声谢谢转身离去。
机场里到处是荷枪实弹的警察,我相信这一切他们都是知道的,但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葬礼的缘故,加拉加斯的旅馆非常紧俏。但旅馆介绍中心一位好心的工作人员执意要我住在东区,而不是市中心。“市中心太危险了,你会被抢的!”在她的帮助下,我终于找到一家还不错的酒店,价格分两种情况,如果是付玻利瓦尔,则相当于每晚500美元,但如果付美元,则是150美元。
加拉加斯是夹在两座大山中间的一个狭长的谷地,海拔800米左右。因此这里虽然地处赤道附近,但气候还算宜人。这条山谷是东西向的,西边是市中心,政府机关、玻利瓦尔纪念广场和加拉加斯军事学院等重要机构均在西侧;东边则是商业区,高楼林立,是首都最贵,也是最安全的地段,中产阶级大都住在这里。查韦斯曾经多次公开嘲笑东区的人,指责他们都是美帝国主义的傀儡。
我住的旅馆就坐落在东区的一个大商场内,周围的景观和欧美大城市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就是商店关门很早,路灯也不给力,街上黑乎乎的,显得很不安全。旅馆前台服务员告诉我,委内瑞拉的电力大都来自水电站,设备年久失修,发电能力严重不足,经常停电。不过委内瑞拉有一点不用发愁,那就是汽油。这里的汽油是全世界最便宜的,每升只要1玻利瓦尔,如果用黑市汇率计算的话,只要1美元就可以加满20升的油箱,我想这就是为什么加拉加斯的交通状况极差的原因,在这里开车实在是太便宜了。
不过后来克里斯蒂娜告诉我,查韦斯政府对新车实行配额制度,要想买一辆新车往往要等上好几年,所以委内瑞拉有个怪现象,那就是旧车常常比新车还贵,因为旧车不需要配额。
放好行李,我去商场找吃的,这里和任何一家北美商场都没什么两样,不但能找到各种进口商品,而且饭馆的种类也比较齐全,不但所有美式快餐全有,甚至还能找到一家中餐馆。这家名叫“欣欣”的中餐馆是广东人开的,老板普通话说得很差,但仍然费力地劝告我一定要小心,千万别去贫民窟。
加拉加斯的贫民窟非常有名,它们全都建在山上,看上去摇摇欲坠的房子紧密地连成一片,经常把一整座山全部盖满,是摄影家的天堂。参加完查韦斯的葬礼后,我执意要求去贫民窟看看,克里斯蒂娜费了很大的劲才通过关系找到了在贫民窟教书的老师安德里亚娜,她带我们去参观加拉加斯东区最大的贫民窟拉德罗丽塔(La Dolorita),而我们使用的交通工具竟然是登山缆车。
从地图上看,加拉加斯现有4条地铁线,以及两条登山缆车线。我本以为这两条缆车线是为游客准备的,没想到它们全都是为了方便住在山上贫民窟的人而修建的。东边的这条线去年底刚刚通车,和地铁相连,在举国悼念的这7天时间里,所有的地铁和缆车全部免费,不过它们本来也很便宜,省不了几个钱。
缆车很新,但车站显然尚未完工,很多地方被警用黄色胶布条拦住,进站、出站的人只能共用同一条走廊。原来这条缆车线是查韦斯批准修建的,去年总统选举前夕为了争取选民,提前开门营业。
这条线路很长,全程需要17分钟。沿途经过了成片的贫民窟,但都不停。我第一次从上方观察贫民窟,看到的情况让我大吃一惊。这些在山下看上去密密麻麻的房子其实都是有间隔的,而且也有盘山公路通到山上。很多户人家的门口都停着摩托车,还有不少房子前有小汽车。房子看上去不算结实,但也都是砖头砌成的,几乎每家每户都有电线和卫星接收器,以及一个巨大的蓝色塑料罐。安德里亚娜告诉我,住在贫民窟里的人只需要缴纳很少的电费和垃圾处理费就行了,水是免费供应的,只是很多人家里没有直通水管,于是政府为他们提供了这个蓝色储水罐,保证居民们可以用到相对干净的水。
到站后,安德里亚娜的丈夫开着摩托车来接我们。他也是学校教师,两人的月工资加起来只有4000玻利瓦尔。按照一家非政府组织的计算,要想在加拉加斯过上最基本的生活,每户人家每个月至少需要6000玻利瓦尔,于是安德里亚娜的丈夫只好去兼职给人当司机,挣点外快补贴家用。
他俩领着我们在小区里转了一圈,我发现这里其实和第三世界国家的任何一座乡镇都没什么两样,很多房子都有几十年的历史了,里面各种家具齐全,基本生活设施完备。我突然意识到,以前对于贫民窟的概念都错了,其实这些贫民窟只是因为处于山坡上而显得杂乱无章而已,本身的条件绝对没有山下看到的那么糟糕。它们之所以建在山上,也是因为加拉加斯平地太少,穷人们只有选择上山建房。据说这些山原来都是有主人的,但是查韦斯默许大家占地建房子,否则的话穷人们就没地方住了。
贫民窟里的居民们也不像我想象的那样不堪,大家都穿得不错,面带笑容。事实上我在缆车里看到附近的山上建有好几家工厂,这些工厂的工人们大都住在贫民窟里,上班很方便。
不过,走了一圈后我还是看出了一些问题。比如,这个地方交通相对闭塞,缺乏娱乐设施,孩子们没什么可玩的,只能放放风筝或者打打牌。我们碰到一群年轻人聚在一起聊天,其中一位名叫弗雷迪的24岁年轻人告诉我,他平时的工作就是开出租摩托车,挣到的钱仅够维持生活。
“几天前我刚刚被人用枪顶着后脑,抢走了摩托车和钱包。”他告诉我。
“那你住在这种地方不会感到太危险吗?”
“抢劫发生在别人的地盘,我在自己的领地里是安全的,不过像你这样的外人就不好说了。”他冲我挤了挤眼睛。
再比如,这里商店很少,里面的商品更少,我没有见到一家卖蔬菜的地方。“住在这里你就不想吃蔬菜了。”身为学校体育教师的安德里亚娜对我解释说,“因为价格贵,做起来也不方便,这里的人几乎顿顿都吃米饭、豆子加鸡肉。好在这是委内瑞拉的传统食品,大家倒也吃不腻。”
我们最后遇到了一位名叫胡安的44岁开出租车的男子,他正在和自己的3个女儿玩耍,而她们玩的方式就是在父亲的汽车里钻进钻出。
“我出生在这个街区,住了这么多年都习惯了。”他对我说。
“你支持查韦斯吗?”我问。
“当然!我前天还去看他了。”胡安动情地说,“查韦斯曾经来过这里,还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他是穷人的代言人,我很想念他。”
离开贫民窟后,克里斯蒂娜对我说:“查韦斯给穷人发过很多东西,比如家用电器什么的,但是你看那个胡安,他所想念的只是一个拥抱而已,在这一点上查韦斯比其他领导人强太多了,他总是能让穷人感觉自己和他是同类人,所以穷人大都死心塌地地跟随他。”
3月8日晚上,马杜罗在全国代表大会特别会议上宣誓就任委内瑞拉代总统。第二天,委内瑞拉选举委员会宣布将于4月14日举行总统选举,选出下一任总统。我接触的所有委内瑞拉人都认为,马杜罗一定会胜出。 委内瑞拉总统查韦斯乌戈·拉斐尔·查韦斯·弗里亚斯克里斯蒂娜马杜罗葬礼亲历记委内瑞拉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