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与判

（文 / 张斌）

( “刀锋战士”曾经被认定是曼德拉之后最该受人尊重的南非人 )

道德审判往往要领先于刑事案件的审判，皮斯托瑞斯的案子自然也是如此。《泰晤士报》针对此案的评论中有一句话很耐人寻味，“围绕一桩案件，描绘缜密的叙事逻辑是多么诱人”。

人们在慨叹，自从皮斯托瑞斯被捕之后，有关这位被誉为南非希望象征的公众人物心理阴暗的传闻到底一时间喷涌出了多少？一向光芒四射的“刀锋战士”瞬间闪现出的“黑暗一面”确实令人错愕，又是如此致命。难道母亲去世留下的永久创伤，就一定是其所谓心理和行为异常的重大诱因吗？媒体像面对抢答题一样，急着要给出所有答案，破解每个人心中的那个巨大问号。

面对如此惊天大案，如果你有耐心的话，可以学到很多新鲜的名词，比如说“心理呓语”，如此模糊不清的专有名词会把我们引向何方呢？有一种观点，解读皮斯托瑞斯的心理呓语很是困难，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成名之后的“刀锋战士”痴迷于名人生活，任由八卦新闻成为他运动场外的常态生活，而且乐此不疲。有些过往的新闻确实可以印证此种观点，比如皮斯托瑞斯曾经醉酒造成撞船事件，也曾与前女友发生激烈的冲突，有报纸甚至援引其某位前女友的妈妈在Facebook上的一段感慨作为重要例证——“我的女儿好幸运，没有毁在他的手里。”这一切都为公众制造出了宽广的想象空间，但结论似乎只有一个，皮斯托瑞斯确实精神错乱。

一定还有不少过往的传闻或者事实来证明猜测，但是至少在2011年之前，皮斯托瑞斯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现出的风范，依然完全配得上是众多南非人的偶像。英国《卫报》的专栏作家唐纳德·麦克莱同样是南非人，曾经三次一对一采访皮斯托瑞斯，他曾经和自己的同胞们一样对“刀锋战士”寄予了巨大的希望。案发之后，这位曾经在种族隔离阴霾下生活了23年的南非人沉重地敲击键盘，追述了自己曾经在采访中存留下来的些许疑虑与不安，也许有可能帮助我们深入了解皮斯托瑞斯成长经历中暗暗播种下的苦难的种子。据说第二次采访时，皮斯托瑞斯曾经将自己的童年岁月细致地讲给麦克莱，这算是一份难得的信任吧，可那之后因此写就的报道还是一般意义上的励志故事，那时候没有人有意识地从中读出悲惨的意味以及其间隐藏的灾祸。

据说，皮斯托瑞斯生下来时，小身子很强壮，但是脑袋小得不成比例，更为糟糕的是，仅仅11个月就因为先天遗传疾病腓骨发育不全而被迫截去了两条小腿。当时，父母面临一个选择，自己的儿子未来是永远坐在轮椅上还是安装义肢像常人一样行走，前者自然是不用截肢的。父母可以帮助小皮斯托瑞斯选择轮椅还是直立，但永远不能为其选定未来人生的主题。仅仅6岁时，皮斯托瑞斯眼见着父母劳燕分飞，15岁时，深爱的母亲又撒手人寰，这一切对于一个幼小的、缺失家庭温暖的残疾男孩无疑是灾难降临，妈妈临终时曾经嘱咐孩子，日后用家庭聚会的方式来纪念她的祭日。可是这么多年了，几个孩子之间居然在妈妈祭日来临的时候，已经不通电话了。是母亲将皮斯托瑞斯送上运动场的，试图让儿子自小就可以是一个行动和心理上不存在任何障碍的人。母亲一片苦心成就了儿子运动全能王的能力，多年来也一直是一面高高飘扬的南非旗帜。但是谁曾想到皮斯托瑞斯20岁之后竟然常常痛苦于父母当初做出的决定，截肢真的就是最佳人生之选吗？“刀锋战士”就一定是他的人生宿命吗？

这份隐藏极深的苦痛无从表达，在强光之下，常常被忽略掉。坚韧是贴在皮斯托瑞斯身上的标签，但在强光不能照射到的角落和时间里，他要找到属于自己的平衡和慰藉，酗酒逐渐成为了一种寄托。2009年那次狂野的撞船事件就是醉酒所致，船上的录像显示皮斯托瑞斯不停地饮酒，那次撞船造成的面部伤害也许至今还能从他的脸上看到，从死神手中侥幸逃脱的他给外科医生提出了巨大挑战，足足缝了172针。没有更多的证据显示，皮斯托瑞斯一直是个嗜酒如命的家伙，但不知道媒体如何从警方处得知，在案发前，也就是他连开四枪前一个小时，他曾经大量饮酒，在他的家中还搜查出了大量的类固醇药物，此类药物服用后可以直接导致精神异常，血检已经证实酗酒和服药在那一晚同时发生了。这难道就是扣动扳机的终极理由吗？当然，还有那个带血的板球板，那是狂躁与暴力的见证吗？

麦克莱23岁时逃离南非，如今定居英国，他每年还会回家乡探望自己年迈的父母。他透露说，从去年开始，在南非他能听说很多有关皮斯托瑞斯的传闻，归根结底只有一点，那就是“刀锋战士”已经变了，变得痴迷于浮华的名人生活，陶醉于自己对于女性的吸引，与女明星恋爱也让他深深牵绊于复杂的八卦生活之中难以自拔。《泰晤士报》的角度与此略有不同，但也能从过往的细节中找寻到“黑暗一面”的例证。同样是去年，在伦敦残奥会上，皮斯托瑞斯200米未能夺得金牌，赛后接受采访时，他问了夺金选手的成绩，当得知是21秒以内时，他信口说道，那个家伙从来没有跑出过这样的成绩，你们要追寻这背后的故事，我敢说这是一场不公平的比赛。如今回看这些，确实可以感知到，“刀锋战士”风范难寻了。终极判决还要等待很长的时间，这一过程中，还会有数不清的媒体与公众审判，每到此时运动偶像背后的“黑暗一面”都会让人胆战心惊的。 审与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