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黄油

作者:王恺

(文 / 王恺)

秃黄油0( 制作秃黄油一定要选择健康强壮螃蟹的膏和黄,无腥味只有香甜之感,配菊花饭,有种成熟的蟹宴风度 )

不过,这种依靠浓厚的油脂密封住蟹膏和蟹黄的鲜美,进而成功的菜肴,即使在原产地,也并非一道常见菜。蟹的食用自古以来就是富裕阶层的享乐,简单的清蒸之外,更多的是若干仪式和翻新的食法,名士阶层讲究的是“餐桌上不能见到蟹骨为尚品”。因此,在原产地苏州和上海,只有在新鲜出奇的宴席上,才会在最后关头,亮出一满盆金光闪闪的秃黄油,再端上若干碗用黄菊花点缀的“菊花精饭”,成为不可能再翻越的高潮。

这种高潮如果复制了会是什么样子?有些专门烹蟹的餐厅制作了可以携带的新派秃黄油,装在小罐中,用于拌饭,最普通的一碗主食,也会变成一碗金黄灿烂的佳肴,有个大俗名字,叫“黄金饭”,不过也颇贴切。

蟹宴小高潮

苏州名士叶放的“南石皮记”是自己修建的私家园林,一个园子造了几年,每个假山石的线条都是从古画上来,有根有据。从问世到今天,已经有几年的时间,时光给园林增添了一丝蕴藉的感觉,堆积在角落里的鱼篓上面插满了半干枯的菊花,不觉得旧,反觉得凝结许多时间感,几年来,每逢秋天的蟹宴也在这里举行。

叶放的母亲家族为“毕”姓,曾经出过毕沅这样的乾隆时期的状元公,迄今在苏州还留存着大片的老宅。叶放模糊记得,他成长的年代虽然是困难时期,母亲还亲手烹制过秃黄油,一大盘金光灿烂。但是滋味如何毫无印象,不仅仅是他没有印象,这道菜在1949年之后的苏州也长期消失不见了。

秃黄油1( 苏北兴化的螃蟹皮薄膏满,醉后会有紫色的膏出现 )

今天在上海若干著名的蟹庄,提起叶放家的各种宴席,大家总是佩服他能从古谱里搜寻出菜肴做法,将之带入现实中。“成隆行”的柯伟现在是秃黄油的最大生产商,他最早的时候,也是和叶放在一起见识到了秃黄油。那是一次在某饭店的蟹宴上,叶放从自己家搜罗出一个晚清的绕枝西番莲大盘,拿去放秃黄油,大厨面露难色,觉得盘太大,消耗螃蟹太多,结果在盘底垫了层豆腐,上面放了一层秃黄油。提起那件事情,叶放哈哈大笑,因为衬托秃黄油的贵重,就连一向视食材为身边小物的大厨也会有捉襟见肘的感觉:“那么大的盘子,要拆掉二三十只左右的四两的螃蟹才能装满,一只四两蟹就要多少钱?难怪他舍不得。”

这是这道特色菜的特征之一:贵重。叶放就在自己妈妈的菜单上偶尔见过,翻看《随园食单》、《养小录》和《山家清供》,这几本书是明清文人的常备书,尤其是《养小录》,里面包括了许多私家菜的秘方,有上品酱蟹、糟蟹、醉蟹、松壑蒸蟹和蟹鲞,但是就没有秃黄油。再翻《山家清供》,里面有“蟹酿橙”这种精致的菜肴,也没有秃黄油。一直翻到苏州民国的一些食单,才偶尔能看到秃黄油出现了。“苏州有些菜,菜极其雅致,名字却古怪得稀里糊涂,像‘秃黄油’,实际秃就是苏州话‘忒’,特别纯粹的意思,纯粹的蟹膏和蟹黄;还有一道菜叫‘耳光’,就是鱼嘴。不知道这些名字是谁起的?也许是厨师起的名,文人雅士觉得有趣,结果就没有改正了?”叶放也说不清楚“秃黄油”的来历了。

秃黄油2( 苏州名士叶放从古代饮食书籍中挖掘出不少蟹菜。图为叶放在自建的私家园林中 )

名字说不清楚,但是吃的经历印象深刻。

记得起来的第一次食用,是上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初期,海峡两岸刚刚恢复往来不久。当时叶家来了一大帮台湾亲戚,叶放的父亲提议,要请客吃老苏州菜,让当时写《美食家》而闻名海外的陆文夫出来点菜。大家都被他塑造的苏州“姨姑”孔碧霞所吸引了,认定苏州遍地能找到老餐馆,里面卧虎藏龙满是高手。“其实那时候餐馆都不多,我爸爸和陆文夫熟悉,一大帮人去了得月楼,服务员也来凑热闹,满屋子的人,每点一道菜,都说说来历,大家拿着菜单你说我看,特别热闹。突然有人看到了秃黄油,说,这是什么菜?名字好怪,而且是时价。结果陆老看了一眼,说了句话,瞎胡搞的。大家都没点成。”

秃黄油3( 从拆螃蟹到成就秃黄油,只有几分钟的时间 )

叶放现在也不知道陆老到底吃过这道菜没有。“他不是老苏州,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懂这道菜,但是一句话否定了,我们也不敢多嘴。”吃货总是对没吃到嘴的东西念念不忘,其实何至于,第二天原班人马再去得月楼,因为第一天没有吃够,这次加上了昨天念念不忘的秃黄油。服务员还是来凑热闹,但是问他们,这是什么菜,也说不出。说要问厨房,结果糊里糊涂也就忘记问了,最后酒足饭饱,这道菜还是没上来,催了几回,大师傅最后自己押送这道菜来上座了。大海碗,非常深,比桌上的盘碗都大,金黄色的,但是能分辨出蟹膏的那种象牙白。大师傅发话:“这道菜就是慢,20多只螃蟹,一只只蒸熟了,纯粹用膏和黄,剥离出来要半天,再用猪油烩,平时也没人舍得点,我也不常做,这次是你们点了,否则这手艺真丢了。”

这道菜怎么吃?无师自通地人人再加了一碗米饭,舀一勺金黄色的膏状体,一搅,上面的饭粒也金黄起来,再一搅,整碗饭都染了色。一位教授叫道,这哪里是什么秃黄油啊,这就是秃胆固醇啊。不过事已至此,多说也无意义。瞬间人人的饭碗都空了,包括碗底都干净得很。叶放说,也许是这次的经历,使他不由自主地做秃黄油的时候强调要配食米饭。

秃黄油4

之后的一次,同样印象深刻,也是台湾“中研院”的一位老饕来苏州,苏州饮食协会的华会长做东,让老饕点个菜。叶放也在座。“老先生还是开口就是来个秃黄油吧。结果华会长犹豫了半分钟说,这个菜,麻烦,算了吧。”叶放暗笑,大约还是贵,这么昂贵奢华的菜,真不是等闲吃得的。得好季节,螃蟹丰收;好心情,雅集时光;还得有好手艺:“你还真别以为就是炒蟹黄蟹膏那么简单,不能太碎,不能太整,不能太腻,但是也不能不腻。”

叶放说,真正摸到诀窍,是自己开始造园搞雅集之后。因为是自己私人的雅集,每道菜如何做,如何设计都煞费苦心,请了熟悉的厨师来家中外烩,讲就要讲半天。2000年之后开始搞蟹宴,每次六七人,人不多,因为多了怕影响情趣;不过也不能太少,少了不热闹。上来的清蒸螃蟹,都只打开盖,用蟹八件把蟹黄和蟹膏吃掉,当即下桌。“讲究点的宴席,桌面上要没有骨头的,这是老派的传统。”当下拿到紧挨的厨房里,厨师当场拆蟹肉出来,做了“雪花蟹斗”。其实就是用蛋清盖在芝士锔过的蟹肉上,多了点吃的乐趣。谁吃的蟹,蟹肉还归谁,一点不混淆,端上桌是一番新局面。

大菜还是摸索了多时的秃黄油。不仅仅膏黄是精心选择的饱满物,且配饭更精致。《山家清供》里选择出来的“菊花精饭”的方子,用白菊花水泡米,在米饭将熟未熟之时,倒入小朵黄菊的温水,加强饭里的菊花清气。一是为了时令,菊花同蟹自古就是绝配;二是为了解腻。“那盘高胆固醇还是腻的。”所以,配饭旁还放了一点紫苏、一点泡姜。一个扁形的盘子依此排开几样——都是黄色,配起来会不会单调?“不会,金黄配浅黄,正好。”

从此,秃黄油的上菜模式有了改变,叶家的雅集影响了外界餐厅,现在秃黄油上桌,基本都是先盛做小份然后配饭,不再有金光灿烂的大盘模样。

之后的若干次雅集都有此菜,苏州的喜来登也学了去,做成了黄金捞饭,口彩又好,之后北传至“大董”,成为餐厅新贵。

在苏州寻找秃黄油

现在的苏州,要寻找一道美味的秃黄油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叶放说,自己貌似掌握了此菜的诀窍,但是有时候还是会失误:最好的秃黄油,可以用筷子一挑就挑开,甚至筷子尖都能感觉到那种粉酥油润的感觉,油的质地已经均匀到了螃蟹中。可是并非次次如此,所以他也在钻研之中;正逢蟹季尾声,我们到了苏州,可以和他一起去各家还在做私房菜的地方寻访一二。

平江路已经被开发出来,热闹到了不堪的地步,但是跟随着叶放,东一转西一转,进了支弄里面的老宅,一切都不一样了:300多年的老宅子“礼耕堂”现在已经被私人改造成了小型会所,这所乾隆年间建造的老宅有16扇雕花木门,曲曲弯弯走了进去,正是上灯时间,把新改造的痕迹都遮挡得干干净净,园子也恍惚还是当年模样。老宅旧属潘麟兆家族,苏州人称为“富潘”,房子已有300多年的历史。叶放说,这家的厨师长不是苏州本地人,这道秃黄油,虽然学自他家,但是怕他做得不够地道,今天带我们来,也是试试的意思。偌大的房间,在冬天冷得很,尽管捂了铜质的汤婆子也还是不管用。上来菜,瞬间就冷了,一层腻答答的猪油。

这秃黄油上来,也是小份。按照这里的规矩,每个菜名都是五个字:菊花蟹膏饭。直接地描绘,反倒不如秃黄油三个字让人有回味了。用勺子一碾压,所有的蟹膏蟹黄就碎了,粘在饭上。因为是现拆的螃蟹,所以有股子鲜甜的感觉,不过叶放叫我细细嚼:“不够酥。螃蟹有点遗憾。”说的是那蟹的膏和黄不够黏,也不够腻。黏和腻,这些平时不好的形容词放在秃黄油上面,却是非常恰当,好的秃黄油需要粘在饭上,有油汪汪的感觉。“这大概是苏北养殖的螃蟹,像乡下大姑娘,有股子土味。”

叶放有时候和朋友开玩笑,苏北许多新增加的养殖区域湖面虽多,但是养殖螃蟹喜欢用玉米等料,而不是像苏南养殖螃蟹用螺蛳和小鱼小虾。用玉米粒养出来的螃蟹虽然可能块头不算小,但是有膏和黄也有股子硬度,不易酥。这种螃蟹做秃黄油,必须多加油。

成隆行的柯伟带我去看他们位于太湖的养殖基地,要了解螃蟹的好坏,必须去基地看环境,现在这是老食客的一种选择。从前,他们的养殖基地在阳澄湖。他是中国大陆最早做螃蟹出口生意的商人,特别熟悉螃蟹的习性。“这是杂食性动物,喜欢在湖底打洞,最深的洞有一米多,所以它们对生态环境是破坏性的,一亩的水面养不了多少螃蟹,一多就无法提供它们所需要的养分。”从阳澄湖撤退,也是因为那里的名声大振,家家户户都养殖,螃蟹所需要的大量水面无法保证。“现在那里的螃蟹反而不如太湖螃蟹肥美。”

太湖湖面大,而且他们和香港的五丰行选择的水面在湖泊的东南区域,是水流回旋之处,所谓的活湖水,这块区域属于太湖管理局专批的,没有那么多渔民养殖,所以也不会造成恶性竞争。湖面风大寒冷,只有数个渔民常年看守。“还是太湖这里民风淳朴,这么多螃蟹在这里,没人偷也没人抢,要是在外地就不一定了。”

站在太湖湖泊中的养殖基地的时候,四周环绕着网箱,这就是中国现在最好的大闸蟹产区了。五丰行、成隆行等的养殖基地都在这里。不由自主地好奇,回复到非养殖时代,野生螃蟹是什么滋味?没有人有记忆了,即使是当地渔民,也少有捕捉到野生螃蟹的经历了。

螃蟹养殖,名为养殖其实也要看天意。螃蟹每次长大都要褪壳,褪一次壳体积增大一格,可是同样的蟹苗,同样的饲养条件,有的大有的小,完全不按人的意志为转移。“投再多螺蛳,有的就是三两,有的却能六两。”老柯的螃蟹长期供应香港,不仅仅给饭店,还为私人所订购。香港人爱吃大闸蟹的,多为老江浙沪人移民的,当然也包含广东的大户人家。比如霍家,每年会提前打招呼需要多少螃蟹,不谈价格,只谈规格,六两以上的,需要多少筐,到时候送去就可以了,会有人来和你统一结账。他们保持了旧时代的餐食习惯,到了蟹季要请客,重要的是不能丢面子。正是因为有了长期供货香港的经历,使老柯对螃蟹的养殖加倍精心。“别人喂玉米我不管,我喂的一定是动物饲料。在香港做这种高档食材,要紧的不是成本,是质量。这样一来,没什么竞争性,到最后就是独此一家。”

老柯的老饕客基本都会去基地自己挑选一两篓回香港。现在苏州当地的名厨,尤其是苏州本地长大的,也会来太湖选蟹,徐庆就是这样。他是苏州平江府的行政总厨。苏州的大厨除了擅长本地菜肴,还都爱和风雅有点转折关系——平江府是一家酒店,却将一个不大却精致的老园林“半园”收在其中,徐庆的蟹宴就喜欢摆在半园的水榭之中,独一桌,看着水中戏台的倒影品尝蟹宴。他做得一手好蟹菜,从最基本的“雪花蟹斗”,到比较复杂的“蟹酿橙”。

这道菜,他说是师傅菜。所谓的师傅菜,就是老师傅心中有谱,却只是限于口耳相传。刚入门那些年基本学不到,是后来慢慢掌勺了,和自己师傅闲聊中才学到的。“没什么诀窍,这是一道大菜,食材好了,一切都好。要现拆现做,一定用猪板油,大荤需要用大油来衬托,有股子繁华的感觉。拆出来的螃蟹必须只用纯膏和纯黄。公蟹的膏有股黏稠性,蟹黄有奇鲜,得炒得微碎,但是又不能碎成粉末。”说是没讲究的菜,可是说说也说了半天。苏州当地吃这道菜的人不多。他们喜欢自己掰开螃蟹过瘾,倒是来平江府寻访的外地客人比较多。

听说我们要来尝这道菜,徐庆昨天就开始准备,因为菊花饭要泡至少一天。端上来的时候,秃黄油黄亮亮的,旁边是大盘的姜丝,不加醋,这也是徐庆的做法:菊花和姜去腥祛寒已经足够,再用醋,怕把蟹黄的香味掩盖了。饭量和秃黄油的量一样多,这样才能拌得均匀,一搅,果然都粘在了米饭之上,吃起来满口余香。太湖蟹的膏与黄果然更油酥,除了略有点腥味。徐庆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因为过了蟹季,所以原料是冷冻室里拿出来的,没办法。

这道菜,真是容不得任何错处。

在苏州最后一家找秃黄油,是在胥城大厦。这里是苏州新近出名的面馆,大厨潘小敏最近声名大振是靠“奥灶面”,有“苏州一碗面”之称呼。他家的汤头不惜工本,里面加鸡加猪骨鳝鱼骨,一碗光面就能卖到30元的价格,等闲小店没有那么多料投进去,确实不如他家的汤鲜美。他做秃黄油也是浓墨重彩式:一拆就是上百只螃蟹。“我们用大锅熬,讲究的不是精致,是豪气。上面是用猪油盖住,所以也不会坏。”这道秃黄油,是他的私享菜,不在餐厅出售,除非是熟门熟路的老饕才会索取,不想吃汤面的时候,吃碗秃黄油拌面,就笑眯眯地端出来:将苏州的细面煮熟,从冰箱捞一点秃黄油放在面上拌匀,再配上一点点虾子酱油,至简至贵,一碗最平常的面也变成无上妙品。

可携秃黄油

因为蟹的原料好,所以90年代,成隆行就在上海开了蟹宴。柯伟和总厨陈宝全都爱学习,也爱玩,从各地学做了菜回来。“吃蟹自古就是大户人家的事情,历朝历代都没便宜过,你看李渔写他自己存钱买蟹,因为嗜蟹如命,简称‘买命钱’,真不是等闲食物。光是清蒸,太浪费这等食材了。”

1949年之后,中国的饮食文化有了折扣,结果一直延续到了现在:“有钱的不懂吃,懂得吃的呢,又吃不起。”他们从香港的各大酒店学了一些蟹菜,比如用桂花糖水熬煮梨配蟹,桂花性温,正好抵挡蟹之寒凉。再比如从周作人的笔记里学做蟹菜:北京的正阳楼有道汆大甲,用清鸡汤把蟹钳的肉汆熟。他们也学习着做,极其清淡的鸡汤,把拆好的完整的蟹钳肉放进去几秒钟。汤不能浓是因为不能夺蟹之鲜美。“也不知道做法对不对,因为现在也没有比照对象了,只能自己尝试。”因为越来越精致化,现在反倒是他们去香港传道,每年香港文华酒店的蟹宴都有他们参加,各种奇技制作的蟹菜推陈出新。

他们家的秃黄油也是自我表现的一种方式,虽然也从叶放那里最先传出,不过做了很大改进。“虽然是自己家养殖的螃蟹,我们拿回来还是要暂养几天,要等其更清爽再上灶。”这里的缘由,很大程度是因为他家炒秃黄油的油料,不再是猪油,而是整只螃蟹放进油锅里熬制出来的蟹油。“一是觉得猪油不太健康,本身就已经很浓腻了;二是猪油炒的适合热吃,不太适合携带。我们家的秃黄油是出口日本和供应香港特区的,上面封一层白色的猪油不太好看。”

猪油增加的是荤腥之气,所谓鲜花着锦;而柯伟他们用螃蟹慢慢熬出来的蟹油,虽然不再浓厚,但是更加醇甜。陈宝全说自己做菜都是慢慢摸索,蟹油难炸,过了就糊,浅了又不香,比例也有讲究,一斤油一斤活螃蟹,少了自然不香。他每次都盯在锅旁,不敢放手让下属做。

因为最早的顾客全是香港老饕和明星,所以螃蟹加工也就分外讲究。“我们还加了料汁在秃黄油里。”所谓料汁,一份是姜汁、柠檬和盐熬出来的,另一份是鸡汤加香料。“不会过浓?”“味型更复杂。”先用蟹油将蟹黄和蟹膏的水分逼出,然后加料,成菜不过两三分钟。

因为有客人吃饱了犹嫌不足,要带走,所以后来逐渐发明了玻璃瓶装秃黄油。从日本进口的密封瓶,可以保证秃黄油存放时间过半年。价格也贵,一百元一两。柯伟解释:还真不是高价,他的优势在于,因为他家螃蟹出口的品种多,所以拆出来的蟹肉也单独出售了,整只蟹没有浪费,才能让价格下降,否则,连目前的价格都无法承担。“3斤螃蟹拆不出1两,1吨螃蟹,最后拆出来的膏和黄也就100斤,还得是强壮的螃蟹才有健康的膏、黄。”如果不强壮,则膏和黄都有让人难堪的腥气,“哪里当得秃黄油几个字?”

为把这道菜做好,前后尝试了多种配料,现在的比例是膏四黄六。“纯用黄不好吃,没有绵密之感;纯用膏呢,回味不大。然后我们还发现,膏和黄旁边的一些汤汁也加点进去最好,太干净了熬出来,反而没有那股甜味。

这种密封的小瓶秃黄油晶莹透亮,先是出口日本,然后是发到香港特区。“日本人每年秋天会组团来上海过大闸蟹季,我这个产品,是他们吃不到鲜螃蟹时的一点念想。他们发明了用秃黄油拌面、拌饭,还有抹面包的,我们称之为做高档的三明治。”

来老柯这里吃螃蟹的,还真有许多就是为了一点念想。有位香港老头,每年蟹季会飞来,一顿饭,两只六两的螃蟹,一瓶陈年花雕,别的什么都不要。今年来吃的时候,发了条短信骂老柯,说自己的一只蟹不鲜甜。老柯无辜地解释,总会碰到个把不太好的螃蟹,趁老先生尚未返回香港,特意亲手挑了两只,让他再度赴宴。和螃蟹一年一度的约会,听起来简直就是个爱情故事。秃黄油罐头则是加工过的精华故事,让你随时随地取出来,给平庸的生活加点趣味。 美食烹饪技巧蟹宴螃蟹黄油海鲜秃黄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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