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说再见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悦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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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学时,计算机机房是个神圣的地方,要穿鞋套才能进去。5.25英寸的软盘,1.2兆容量,后来换成了3.5英寸1.44兆的,是很长时间内数据存储交流的标准形式。班上的男生流行中午放学后去电脑房打《红色警报》,简称“红叉”。高中后,网络开始兴起。高考后,家里买了电脑,买了个Ruby牌的调制解调器,2911拨号上网,在搜狐上注册了一个三个单词的邮箱。第一次下MP3,用了20多分钟,是赵传的《我终于失去了你》。

CP4500是个好机器,现在依然放着,隔半年一年开机拍两张过过电。迷恋于旋转镜头,后来换的也是Nikon的D5000,虽然用翻转屏的时候不多。易趣的账号已经忘记了,淘宝上了多年,也不过是一钻买家。OICQ早已改名QQ,偶尔登录也是为了看看群里的消息。倒是老妈,迷上了QQ农场和QQ的“斗地主”,战绩骄人,乐此不疲,等级和血糖同升。北京白石桥路已经改称中关村南大街,道路拓宽,路边的白杨树不见。家里似乎还有几张软盘,但周围早就没有了软驱。

其实最初想纪念的,只是寻呼机。曾几何时,身在医院,“哔哔”声像空气一样必不可少。大医院和酒店一样,应该属于京城最早使用呼机的地方。一坨黑塑料,方圆5公里有效。80年代,刚刚投入使用时,下班后小大夫拿着它听班,买菜时响起,一圈人聚过来看新鲜。科里的教授,提起当年值班,几个小医生在宿舍里搓麻将,呼机摘下来放在一堆儿。“哔哔”声响起,一个个探脑袋去看,是自己的,披上白衣看急诊,不是自己的,继续起牌叫牌,空位则随时有替班补上。逢年过节,医务处会不时呼上一遍值班的各个呼机号,记录哪个岗位没有在5分钟之内回电话,所谓“查岗”。教授们配有专门的呼机,曾有实习生年轻胆大,和寻呼台说,呼某某大夫,老专家果然几分钟内回电,和该生就某病人的专科问题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流。

呼机的好处有很多,最大的就是省电。交接班时直接传递,免了手机频繁充电的麻烦。其次是方便,一个院内急会诊,拿起电话和院内寻呼台的人说,呼麻科、ICU、血库,就等着一个个回座机。遇到急的情况,后面再加一句,给我连呼三遍!还有自动寻呼的设置,拨个号码按下呼号就可以。那时工作手机也已经启用,有时候一线兼二线值班,带着三个手机(加上自己的)两个呼机去食堂,景象蔚为壮观。“哔哔”声响,发现是左前方那个小子的,于是欣欣然继续低头喝粥,颇有“半夜警察来敲门,我不是老张呀他家住隔壁”的快乐。最恨的事情之一,就是半夜里被呼机急急如律令惊醒,回过电话,发现对方呼——错——了!自此辗转反侧,夜深人难眠。另外不爽的事情,就是打电话回去,对方占线,再回,再占。此时呼机又响,低头还是刚才的座机马上催,心中默念,您倒是给我回电话的机会呀。

终于,我们医院里的呼机,和2012年一起,走到了尽头。如今常常听到的,是工作手机的默认铃声。听到时,同样会心跳加速肾上腺素水平升高。这些情绪的印痕,和掌心的茧一样,都是工作留下的痕迹。很多事情,无论是留恋的还是恐惧的,都会来临,都会过去。如何说再见,且行且珍惜。 再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