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的神仙们

（文 / 金娅莉）

2012的船票我等芸芸众生不敢奢望。我估计，我家那条街上庙里的神仙也没有票：不是因为他们可以腾云驾雾地逃离——他们在灾难来临之前就已经累死了，用不着船票。

那座庙香火极盛，初一、十五竟要劳警察先生大驾疏导交通，否则就车流定格、寸步难行。刚刚过去的这个春节更是人满为患。以庙为中心，街两旁是许多家小店铺，专吃香火饭。店铺门口照例是摆放着各种规格的香，功能从升学到生儿子，从加官到加薪，包装上都标得清清楚楚。最长的香身高近2米，价格不菲，据说功能也最全——点燃两支，这辈子就不知道愁是什么了。这种姚明规格的香被消防局果断叫停：万一引发火灾身陷囹圄，今生就确实不用愁别的事了。那些香客是否都如了愿我不知道，不过，每年夏天这条街上蚊子比别处少倒是事实。香的旁边，商家见缝插针地摆上各种各样的冥币，只是不知道那边有没有银行，汇率是不是和人间保持一致。

进店，琳琅满目，诸路豪杰聚会于此：关公和观音排在一起，大概是这两位都和“guān”的发音有关。二guān旁边是财神赵公明。最大的位置上，是始终拈花不语笑看人间的如来佛。此外，还有来自东南亚的各种造像，从神到兽，不属于一家却能安处一室，神仙就是超凡脱俗。

有的店中还设有帷幕，幕后端坐着扮相非僧非道的大师。这类大师的特点就是无所不知：从佛到道，兼以阴阳五行、奇门遁甲，还有星座命理塔罗牌……他们能解决从孩子起名到殡葬风水一系列的问题。他们是各路神仙的人间首席代理。

有人本着多个朋友多条路的原则对这些神仙代理笃信不疑，是常客。某男，三十有一，交往一清纯可爱之二十五岁女。谈婚论嫁之时，男先请教代理，算得二人婚姻大吉，遂成婚。想来二三十岁男女倾心相恋，幸福快乐的概率毋庸测算也十有八九。如果三十一岁男欲娶一八旬老妪，全体代理并全体神仙一起来个云计算，不成功的概率也会在99%以上。婚后一年有余，喜添宝宝，某男又请代理依照命理给孩子起名。这种取名方式使得我周围的小朋友中就出现了很多佳慧、雅珊。我一直怀疑这类名字的真正来源是琼瑶奶奶的小说，再往上大概能追溯到《红楼梦》。佳慧们升学工作恋爱生子，还得找代理测算，循环往复。佳慧父母、祖父母年老生病也会到代理处问病况：一老妇之夫罹患癌症，老妇不是将其送医挽救而是先请代理算算来日几多，对代理的忠心天地可鉴。

香是信使。代理们为人祝祷念念有词，当事人再燃高香从旁助阵。各路神仙收到的信息一点不少于我们的手机短信息：五行八作，婚丧嫁娶，升职跳槽，求医问药，无所不包。我猜神仙那儿准是一刻不停地删除这些垃圾短信息。

人道离地三尺有神明。我家住五楼，离地三尺定已有余，除了体格健硕的苍蝇，我什么也没遇到过。我猜，神仙们肯定是没有熬到世界末日就被累死了。 神仙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