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归何处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黄塘)

春节到了,思乡归乡,又是一年的惆怅,又是一年的纠结。故乡的面孔越来越模糊。

从我苏州的家到江阴乡下的老家,不过70多公里,而且几乎全程高速,如果一路畅通的话,开车最多不过45分钟就能到了。可是这两年,我回去得越来越少。元旦小长假前,父亲连续打了几个电话,说拆迁安置房已经拿到了,让我早点回去,商量商量装修的事。我说好。

父亲陪我一起去看安置房,整个小区几乎看不到一点绿色,工人们忙碌地劳作,电锯、电钻响成一片,风一来,尘土飞扬,呛得我透不过气来。有性急的人家浮皮潦草地四壁刷点涂料,就慌慌张张地搬进去了,总算是在自己家里过年了。父亲在新房子里兴高采烈地指点江山,这是厨房,这是客厅,这是我们的房间,这是你的房间,明年3月半游集场的时候就能搬进来了。

我恍惚起来,两年前,我们村开始拆迁,得到的承诺是按原有住房面积补贴租金,一年后原址回迁。父亲第一个在拆迁协议上签字,于是我们的4间二层楼房几天后就被掀掉了屋顶,父母搬去镇上的商品房里和哥哥住在一起,我每次回去都是借住在阿姨家。等过了春天又等过秋天,等走了今天又是明天,两年多了,才勉强拿到了现在的房子,而且并不足额,余下的房子要继续等。在漫长的等待中,故乡的感觉越来越稀薄。

这种感觉,好像也不是从拆迁开始的,可能还要更早。先是口粮田被征收了,水稻、麦子、山芋、南瓜、荸荠被连根拔起,土地平整后种上了水泥钢筋的标准厂房。灌溉水渠和河道被填没,四车道、六车道,马路越来越宽。厂房开始机器轰鸣,卡车一辆接一辆来来往往,成车成车地运走塑料、无纺布、铝合金型材、多晶硅单晶硅。再后来,宅基地和自留地也被征收了,鸡棚、韭菜、萝卜、香瓜、青菜,在推土机下化为齑粉。取而代之的是四四方方火柴盒似的安置房,防盗门和防盗窗把房子打扮成鸟笼。

在阿姨家吃晚饭,喝的是她自己做的老白酒,两碗下肚,有点上头,借着酒意,我对父亲说:“我是个不辨方向的人,以前指引我回家的是村口的那棵老槐树,门前的那条河,现在一大群长得一样的房子,会让我迷路的。” 乡归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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