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字7号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张彩红)

“骨字7号”是老蔡在北京最后的一个家,却是最安稳的一个家。

从认识老蔡到现在已有13年了。最初的印象就是挺爱踢足球的一个小伙子,人长得敦实,生性乐观,逢球必踢,每次都是满头大汗地跑回教室。高中毕业后他考进了我们当地的一所院校,不知名,但是他很乐意地去读了。一晃中间都没有联系,再见已是身在北京。

老蔡来京已7年有余,当初怀揣考研的梦想,中国政法大学是他理想中的圣殿。于是一年一年地混迹在北京去实现自己的理想。我所了解的他也是从每次的同学聚会上。他还是很乐观,并且每次也很幽默,但是话语明显少了,不像同学们见面就开始聊各自的工作和生活,可偶尔的一句插话还是能听出他性格里对未来生活美好的憧憬。

记得有一次,他似正式又非正式地说他曾经一直考虑过“和谐”的构想。不久全国都在讲和谐,他说这话的时候我们却只是当做段子来听,估计没有一个人当真。他在北京也是居无定所,比较依赖的一个朋友也因自己的成家立业逐渐减少了往来。平日里同学和朋友也是各自奔波,一年当中的两三次小聚大家都已满足,毕竟在北京这个大而无当的城市中,连见面的时间成本大家都要算在内。所以每次见面大家也就聊聊当下,发泄下最近的牢骚,而这期间,从不见他透露自己丁点儿的想法。现在想想关于“和谐”的段子也就是唯一的一个了。

过年回家翻起了旧时的记忆,全班同学在校外的一个山头上说出自己理想中的大学,我问他还记得自己的吗,他立刻回短信说是“深圳大学”,可见他一直没有忘记自己最初的梦想,只是这生活之路走着走着就走样了。清明节回来的第一个工作日,就听到了他离开的消息,那一刻我觉得像是在4月1日接到的愚人节电话。

在八宝山见到了他的父母,可怜的父母不知道在最后一刻还能为他做些什么,只能一遍遍把他栖身之所的小盒子擦得锃亮。我能理解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楚,那时候的心情应该是空荡荡的吧。他父亲的一席话把他短暂的一生概况得很准确:名利心过重,虚荣,不务实,性格不合群……我们听了都为老蔡惋惜,把自己深深掩藏的人最后也被人生过早地深深掩藏了。

“我们做父母的也对得起他了,八宝山是多少才人最后才能到达的地方,而他在最后的时刻也把自己的人生大理想实现了,而我们到老了都没有人打发了……”他父亲的一席话大概是最刻骨的痛恨了吧。

“骨字7号”是他最后的家,在这里他终于可以安心了,留在了北京,却不用再为生活、为理想、为天边的云际辛苦。

写为祭奠,送给时年28岁的老蔡,希望他在另一个世界里能圆梦吧。 骨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