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平凡的倒计时

文◎谢大刚 图◎谢驭飞

几年前，我在以色列给一名来自中国的教授做翻译。我们用两周的时间跑了以色列的很多地方，每天从早上到晚上都在一起，三顿饭也都是在路上的饭馆里一起吃。我发现我们点菜或者聊天的时候，饭馆的一些女服务员一般会对我表现得非常热情，经常找机会走过来跟我搭讪，问我很多问题，向我送各种羞涩而美丽的笑容。每当教授看到这个情况，他的眼神就暴露了他的脑子里有个轮子正在猛烈地转——他明明没看出来我身上有哪个东西会如此吸引女孩子们。他一般不说什么，可是脸上无奈的表情已经在说：“嗨，女人么！谁搞懂她们究竟是怎么想的？！”

说实话，女人这样的表现对我来说也不是很常见的。想想原因，我第一个猜测是跟我的个人魅力有关——看来全世界男人都渴望拥有的神秘矿物最近突然在我身上有了迅速的提高，可见我变成了一个非常吸引女孩子的男人。不错，幸福在眼前，生活从此就不一样了。

不过后来再想想，考虑我在爱情方面上的失败等因素，我意识到这个结论是有些不科学的。再后来我就更明白了：她们对我这样是因为她们听到我在跟教授说中文。之前在以色列的时候，我确实从来没有机会表现出来我会说中文的能力，也不知道具有这个能力就等于手里有了强大的吸引女人的武器。显然，在她们看来，会中文是一种超人的本事。我只要说几句中国话就在空中散发出真男人的味道，让女人们都带着诱惑的笑容统统过来抢。

其实，我怀疑很多学中文的外国人都是因为想找到“有派头”的捷径。毕竟世界上谁都听说过“全世界所有语言里中文最难学”的说法。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你会说中文，那你一定是聪明过人的，厉害！”所以有的人想：“我吉他弹得不好，数学也学得不行，长得平平，又不算太聪明，怎么办？啊，对了！可以学中文吧！”

凭借“中文最难学”的那句话，我们这群会说中文的“老外”得到了多少夸张的表扬和佩服的眼神。可是最近有一个趋势令我非常担心：因为中国越来越强大，全世界都开始流行学习中文。随着学中文的潮流越来越汹涌，像我们这样的人就越来越没有特点。而且，这样下来，大家很快就会发现，“中文是全世界最难学的语言”的说法是被从来没有尝试过学中文的人乱编出来的。在危机面前，我们这些仅凭中文好让大家觉得厉害的人是不是得找办法让这个潮流慢下来了？比如，我们可以把一个“温柔的病毒”插进外国的中文教育体系中，偷偷培养一批对自己普通话水平有不切实际评价的中文很差的老师，让他们走到世界各地，传达他们的这种残缺的语言知识。

这当然只是一时的胡思乱想。现在我们唯有接受这个悲哀的局面——我们的辉煌时代要结束了，倒计时早就开始了：很快，我们就要被“平凡”的黑暗笼罩住，我们只能坐在阳台上，给自己倒杯茶，好好享受即将要落山的残阳的最后几缕霞光。■ 走向倒计时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