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仔裤算得上奢侈品吗？

维多利亚·贝克汉姆极度喜欢牛仔裤，她跨行做设计师推出的是牛仔裤品牌。她曾经说：“我生活在牛仔堆里。一想到我有多少条牛仔裤，我就害怕。我最爱的装扮是剪裁合身的牛仔裤配双超级性感的高跟鞋，再搭一件非常合体的外套。我还会把牛仔裤腿塞进维维安·维斯特伍德的靴筒里。牛仔裤既能做休闲装，也能当盛装。”贝太是走优雅路线的人，永远以一丝不苟的态度穿戴任何风格的服装，看她的街拍照片，压马路也像走红地毯。她的牛仔裤自然不是一般的休闲款，而是顶级品牌的奢华牛仔裤，比如意大利的杜嘉班纳（Dolce & Gabbana）、美国的摇滚和平（Rock & Republic），还有雅各布·科恩（Jacob Cohen）。

贝太说她穿上雅各布·科恩的低腰牛仔裤，配T恤衫、运动鞋，那种感觉简直天下无敌。在牛仔裤的历史上，雅各布·科恩是条标志性的牛仔裤。在它之前，牛仔裤是“劳动裤”；之后，牛仔裤便有了奢侈品的特征：只小众拥有，采用珍贵的材料制作，全部手工工艺，且所有的生产过程在品牌诞生地意大利实现。

雅各布·科恩的创始人是意大利服装商塔托·巴蒂拉（Tato Bardelle），那时他已经做成功了Outsider、Americanino和Kinghino这三个服装品牌，主要生产牛仔服装，20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欧美年轻人几乎每人都有一件巴蒂拉的服装。1985年，他凭直觉创立了雅各布·科恩，生产牛仔裤。取这个名字是为了向牛仔布世界致敬：“雅各布”来自雅各布·戴维斯（Jacob Davis），他是第一个牛仔品牌李维斯的著名股东；“科恩”是在犹太人中使用最广泛的姓氏，李维斯的创始人李维斯·斯特劳斯正是犹太人。最初的雅各布·科恩牛仔裤和其他品牌的牛仔裤并无区别，表现平平。2003年塔托的儿子尼古拉·巴蒂拉（Nicola Bardelle）决定重新塑造自家品牌，他还有个梦想：改革“随性风格”的牛仔裤。他要做出摆在精品店里出售，让从不穿牛仔面料的人也愿意穿的牛仔裤。他成功了，2003年还只卖出700条牛仔裤，2010年销量已达到50万条。

现任雅各布·科恩设计总监的尼古拉告诉本刊记者，他出生在服装商人的家里，是在牛仔裤世界里长大的。而意大利是牛仔裤的发源地。牛仔布最早是法国南部马赛附近的小镇尼姆（Nimes）出的一种斜纹哔叽布，粗糙、坚韧、实用，哥伦布驶向新大陆的船上就用这种布料制作的船帆，也用来做军队杂役的工装。史料上关于牛仔裤的最早记载是在1567年。意大利北部港口热那亚的水手们喜欢穿用当地出产的结实、粗糙的斜纹布料做成的工作裤，港口的人给这裤子起了个名字“Jeans”。之所以现在叫牛仔裤，全拜李维斯·斯特劳斯之劳。斯特劳斯19世纪70年代将斜纹粗布裤子引进美国后，是加州的淘金工人最先穿着，叫它“山胡桃木衣服”，可见其耐磨。后来它才成了牛仔们的“制服”，进而成为一种美国文化的载体。

英国金斯顿大学时装设计系课程总监埃莉诺·仑弗鲁（Elinor Renfrew）对本刊记者说，牛仔布是种有趣的纺织品，它用来做裤子、外套、衬衣、裙子、鞋子，还有比基尼，服装风格从街头嬉皮士到中产阶级到极端前卫，但提到它总是和年轻、叛逆、酷等青春亚文化联系在一起，这是其他任何面料所没有的文化特质。它还带上了浓厚的阶级色彩，卑下微贱的布料是劳动者穿的，这让它有了个好名声，扮演起平等主义者的角色。有人说牛仔服饰是服装史上最民主的衣服，将它牵强地与民主政治挂上了钩，例子之一是苏联解体后，李维斯牛仔裤成了俄罗斯黑市上最抢手的商品。而服装界发现，经济不景气时期，牛仔布服装特别受青睐——2009年英国仅大众品牌的弹力牛仔裤每小时就卖出500条，或许是因为这时人们尤其需要坚毅、强健、雄壮等牛仔品质，而牛仔布满足了人们的心理需求。金融危机爆发后，时装设计师王大仁（Alexander Wang）设计了超大的牛仔衬衣配紧身牛仔裤，纪梵希推出箱式石洗牛仔夹克，上面还有真皮的拼接装饰。他们在感怀摩登的80年代。

( 雅各布·科恩牛仔裤的标签是用马毛做成的，采用镀银钮扣 )

雅各布·科恩牛仔裤基本款一条售价七八百欧元，限量版或定制的牛仔裤可能要5000欧元一条。它们用印有商标的浅棕色哈瓦那薄纸包好，装在精美的纸盒里，还配着防尘袋和工具袋，工具袋里装有浮石，洗了裤子后可以用石头对裤子再进行“润色”，还有一卷和裤子同颜色的线，用来改边的。显然，这等牛仔裤不适合担当“平等主义者”。

巴蒂拉对本刊说，雅各布·科恩用的是日本仓敷（Kurabo）牛仔布，世界上最好的有机牛仔布。仓敷纺织品公司有110年的历史，至今仍用古老的织机织布，用天然靛蓝染色，最大限度采用有机工艺。比如有的牛仔布是棉与毛混纺的，处理羊毛纤维缩水的问题时，通常的方法是把纤维做氯处理，然后施加树脂涂层，或者用树脂黏合纤维，但这些方法都会损害羊毛纤维，让手感变差。仓敷公司使用臭氧加工方法赋予面料防缩性，减少了化学制剂的负面作用，使面料有特殊的触感。仓敷公司还开发出用电子射线使天然纤维改质的技术，生产出具有阻燃性的全棉牛仔布。

仓敷牛仔布运回意大利威尼托（Veneto）的作坊后，要先送进洗衣房反复漂洗，做后整理的工序。经验丰富的工匠们对面料进行揉刷、起皱、挤压，每完成一步就用极其耐磨的希腊浮石打磨布料，让牛仔布料产生特别的效果。如此可以改造出45种牛仔布，而这45种布料只用来生产一个系列的800条裤子，意味着一种面料做的裤子不足20条，向全世界售出后撞衫的概率约为0。

倒回75年，李维斯生产出第一条女式牛仔裤，是为纽约社交界的女郎们去大西部的度假牧场设计的。之前，女人只能借丈夫、男友的牛仔裤穿。很快这一新式休闲装在各个社会层面流行开来。20世纪50年代，青春期的孩子们成群结队买来牛仔裤穿上，看对方的牛仔裤判断他和自己是不是属于一个群体。60年代，传统女人也穿牛仔裤，但会改过一番才穿，搞女权运动的人，比如已故女权主义作家安德丽·德沃金（Andrea Dworkin）要给牛仔裤拼贴上“和平、平等”的标记。这个年代赋予了牛仔裤政治色彩和青春的象征。80年代，好莱坞影星波姬·小丝宣称，她和她的卡尔文·克莱恩牛仔裤之间再无他物，牛仔布和性成了同义词。这个时期李维斯、立酷派、威格等老牌牛仔裤开始衰落，雅各布·科恩等独立品牌的崛起满足了人们对个性的追求和判定。穿雅各布·科恩牛仔裤的女人，与穿果汁牌牛仔裤的小鸡仔肯定不是一类人。

有时尚专栏作家评论牛仔裤堪称时尚鸦片，它让穿着牛仔裤的人——哪怕此人又老又胖，看自我和周边事态都产生良好的感觉，所以它是双赢的衣裳。公司的陈赞女士在意大利生活多年，她对本刊记者说，牛仔裤是现代女性衣橱里最重要的单件服装，在西方，除了参加葬礼、议员上议会，几乎任何场合都可以穿牛仔服装。

陈赞介绍，雅各布·科恩不会设计太具有穿越感的牛仔，比如带流苏的雪花洗牛仔裤，那是成熟了的嬉皮士穿的，对大多数生活状态围绕“常规”轨道转的人来说，这种风格太具有讽刺性。尼古拉·巴蒂拉始终坚持做优雅的牛仔裤，做经典的款式。但经典款最容易穿出落伍感，那么就在裤子上挖些洞，割出丝丝缕缕的口子，或者故意做得很旧。售货员还会建议顾客给这样的裤子搭配长长的上衣、不对称的夹克。紧身牛仔裤的大热期已经过去，这和经济危机也有间接的关系。穿紧身牛仔裤最著名的人是早夭的“性手枪”乐队成员希德·威瑟斯、超模凯特·莫斯和她的小白脸前男友，歌星彼得·多哈提，还有美国社交明星尼柯尔·里奇，他们喜欢向世人展示火柴棍似的小细腿。0号身材在富裕年代是时髦，萧条时期未免令人沮丧，于是宽松的直筒牛仔裤回潮，它的风格被称为“宽松的男友风格”。巴蒂拉说：“我们在裁剪时很注重膝盖部位，那儿要轻轻地卡住膝关节，这样小腿部位略略呈喇叭形，穿上后有拉长身高的作用特别适合个子不高的女人。上面配一件经典款白背心，外面套件颜色鲜亮的运动式夹克衫，卷起袖子，时代感便出来了。”

( 雅各布·科恩设计总监尼古拉·巴蒂拉 )

雅各布·科恩的缝纫工用链形缝法缝制牛仔裤，细节部分，比如镶嵌施华洛士奇水晶或人工钻石，用机器把品牌标志压印在标签上，用鞋线缝标签，都严格分配给了威尼托当地成熟的手艺人。裤子上的商标由马毛做成，有100多种颜色；扣子是特殊玻璃、珍珠母、碳或钯制的镀银扣。巴蒂拉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才从上海奢侈品展会上下来，他说：“欧美消费者更重视手工制作的细节和贵金属辅料，中国、日本的消费者更青睐量身定制的服务。”雅各布·科恩是少有的推出定制牛仔裤服务的品牌。

在雅各布·科恩牛仔裤上是看不到叛逆色彩的，当然现在任何一个品牌的牛仔裤都不再代表反体制。今天已不是20年前卡尔文·克莱恩用少女凯特·莫斯穿牛仔裤发表激进的时尚宣言的时代了。凯特·莫斯刚出道时穿卡尔文·克莱恩的牛仔裤，那条牛仔裤的裤腿被剪得短到极限，露出莫斯的屁股蛋；现在她穿雅各布·科恩，拿烟管牛仔裤配皮草上衣，她对牛仔裤几十年如一日的忠诚，简直成就了一段传奇。看来看去，还只有她总能把牛仔裤穿出个性。■

（文 / 李孟苏） 奢侈品牛仔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