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如何孕育下一个“哪吒”？

《哪吒2》契合了当下人们多元的价值观，展现了个体意识的觉醒与成长。

《哪吒2》一举登顶动画电影史票房巅峰，成为中国文化输出的标杆之作。在其联合制作名单中，苏州企业的贡献尤为亮眼——红鲸影视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承担了全片四分之一的制作重任，文鳐动漫科技有限公司则攻克了“穿心咒”等高难度特效，讯跃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海象影视文化有限公司等单位亦深度参与了制作。然而，当这些企业以“技术工匠”的身份闪耀于片尾字幕时，一个问题始终萦绕：为何苏州未能孕育出属于自己的“哪吒”？答案藏在这座城市的产业基因与突围困境中。

产业基础与人才突围

“《哪吒2》的精良制作，彰显出苏州动画影视在特效、模型制作等中后期环节已达到国际领先水平。”《城与影的雅集——百年苏城影话》编著者、苏州电影业协会影视研究中心主任刘亚玉指出。以红鲸影视为例，该公司的制作涵盖了角色与场景布局、动画制作、解算、特效以及灯光渲染合成等多个环节，为影片贡献了震撼的视觉效果。在此之前，该公司已在《姜子牙》中凭借四不相的灵动设计，赢得了广泛赞誉。

参与《哪吒2》制作的苏州动画影视公司超过10家，形成了从角色设计到后期合成的完整产业链，表明苏州已经构建起了完整的动画影视制作闭环，这与苏州独特的区位优势密不可分。从苏州到上海虹桥，23分钟的高铁通勤圈，既承接了一线城市的技术辐射，又保持着相对低廉的运营成本，加上苏州相关政策扶持，苏州吸引了大量上海动画影视企业迁入。目前，苏州影视产业园已集聚140余家企业。“这里就像一个创作共同体，我们能在园内找到所有制作资源。”园区内一家动画影视公司负责人的表述，折射出苏州动画产业的集群效应。然而，这种产业优势并未完全转化为创作优势，苏州动画企业依然难以摘掉“高级代工厂”的标签。多位业内人士指出，主要是因为前期创意型人才的短缺。

为突破人才瓶颈，苏州正展开多维度探索：一方面，政府和企业在着力推进相关专业人才的培养工作，如天炫动画、蓝海创意云等动画影视企业，已通过校企合作模式，开设专业课程，为优秀高校学子提供实习平台；另一方面，政府持续优化产业扶持政策，企业则通过提供优质项目参与机会和有竞争力的薪酬，吸引创意人才集聚。

资金困局与IP破局

相比人才缺口，资金困境更成为原创突围的关键制约。“原创动画制作成本高昂，票房充满不确定性，生存压力迫使企业将代工作为主业。”几乎所有受访企业都表达了对资本的渴求。与此同时，刘亚玉注意到，越来越多的企业开始投身原创动画的制作。例如，米粒影业就推出了众多原创动画片，并取得了显著成就：3D国产动画电影《龙之谷：破晓奇兵》，获得好莱坞环球影业青睐，在北美及英语国家地区发行销售；《雪鹰领主之奇遇篇》更是荣获中国动漫金龙奖“最佳系列动画奖”金奖，堪称国产动漫番剧的巅峰之作。

“破解资金困局的关键在于构建IP全产业链运营模式。”多部网络小说被改编成影视剧的苏州籍网络文学作家素子花殇认为，“原创IP一旦站稳脚跟，能有效对冲票房的不确定性。”

在素子花殇看来，中国电影若要彻底破圈，绝不能仅依赖票房收入，商业模式必须向好莱坞看齐。例如，迪士尼电影的背后有遍布全球的迪士尼乐园，迪士尼的电影票房收入仅占其总收入的三分之一，更多收益源自电影之外。目前，国内将IP全产业链运营模式运用得较为成熟的电影是《熊出没》系列，其背后的方特公司通过37家主题乐园、衍生产品授权等方式，使IP价值得到最大化释放。

“打造IP，开发高附加值的文化衍生品，摆脱单一票房依赖，既能提升IP价值，又能反哺原创内容开发。然而，打造IP本身就需要投入大量资金。”苏州工业园区一家影视公司负责人表示，“这成了‘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悖论。”

故事创新与文化融合

“原创的核心在于故事。打造IP，更是要讲好引人入胜的故事。”素子花殇强调，“从《哪吒1》到《哪吒2》，哪吒这一IP已初步形成，其背后正是对这一家喻户晓IP的创新演绎。”

“《哪吒2》重新叙述了一个哪吒故事，契合了当下人们多元的价值观，甚至有传统意识的觉醒。”素子花殇的观点，得到了刘亚玉的认同。刘亚玉表示，《哪吒2》为观众呈现了多元视角，“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解读，且每种解读都有其合理性。”

红鲸影视参与制作的《姜子牙》动画电影曾荣获“华表奖·优秀故事片奖”等多项大奖，并创下中国影史最快破10亿票房的纪录。然而，它并未像《哪吒》系列一样封神。“原因在于故事本身。无论正派，还是反派，角色都显得脸谱化，故事未能完美支撑起其立意高度。”“画面终究服务于故事，剧本的薄弱一直是我国电影产业难以忽视的短板。”素子花殇认为，《哪吒2》的成功，从某种意义上讲，正是讲故事的成功。

苏州动画影视企业可否深入挖掘本地传统文化元素，如古典园林、昆曲、苏绣等，打造出独具文化魅力的作品？“苏州特色不应是故事本身，而应成为叙事的点睛之笔。”素子花殇说。刘亚玉认为：“苏州动漫企业应拓宽视野，从国人普适性出发进行叙事。”“饺子是四川人，《哪吒2》也是四川省重大文艺扶持项目，但全片中仅太乙真人讲方言。这样的设计既增强了文化辨识度，又避免了地域局限。”

“每次电影产业的繁荣，背后都离不开整个电影工业的系统性进步。”“中国电影工业的系统性进步，正在为苏州动画产业的腾飞积蓄力量。”昆山数字梦工场一名管理人员表示，苏州正站在从“制造”迈向“创造”的临界点上，能否从粉墙黛瓦间腾飞，关键在于能否有效整合全产业链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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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马哲 [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