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妞妞唱歌

大凉山“妞妞合唱团”以一首《玉盘》亮相央视2025年春节联欢晚会，如果说“上天揽月”需要翅膀，吉布小龙则给了妞妞们歌声的“翅膀”。

回大凉山教音乐

1987年出生的吉布小龙是土生土长的四川普格人，小时候的他头发带卷、眉眼弯弯，自诩“文艺少年”。普格闭塞，一首流行歌曲从大城市传来需要很长时间，吉布小龙曾偷用父亲给他的学习机听歌。做乡村教师的父亲认为搞音乐“不务正业”，吉布小龙揣着母亲给的800元钱参加了艺考。那时的他甚至不懂什么是乐理，却以一首原生态彝语民谣考入四川音乐学院通俗演唱专业，因而赢得父亲的认可。

毕业后，吉布小龙与同学一起成立“青稞荞麦”组合，还出了一张专辑《破茧》。而后，他继续辗转于北京、昆明、成都等地，参加选秀，在培训班教课，备考文工团，甚至上街发传单。各种梦想难以企及，吉布小龙悟出一个道理：不是所有学音乐的最后都能站在聚光灯下。

2011年，吉布小龙回到家乡成为一名小学教师。时隔几年，普格县大槽乡中心校招聘音乐老师，他立刻申请调入。然而，吉布小龙入职后发现除了教音乐，还要兼职数学、体育等学科。

音乐课伊始，吉布小龙满怀信心地教学生唱歌，但由于连基本教学乐器都没有，“零基础”的学生似乎对音乐没有兴趣。时值深秋午后，吉布小龙抱着自己的旧吉他在操场唱歌：“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歌词回响，有学生主动围过来跟唱，原本羞怯的他们沉浸其中，吉布小龙意识到了舞台的重要性。第二年，趁参加县儿童节文艺演出的机会，吉布小龙与学校另一名音乐教师阿吾优发合作，为学生创作了一首原创歌曲。演出时，孩子们的天籁之声飘荡，观众竖起了大拇指。

成立“妞妞合唱团”

这次演出后，吉布小龙决定成立一个学生合唱团，入团门槛不高，热爱唱歌即可。即使条件宽泛，主动报名的也只有四名同学。为此，吉布小龙做了大量工作。有的学生羞于报名，他允许他们在纸条上写名字；有的家长认为唱歌牵绊精力，他与他们耐心沟通，保证不耽误学生的文化课学习……合唱团起初有男生加入，可他们贪玩犯懒，总在训练时找借口开溜，最后合唱团成了清一色的“女生团”。在大凉山，“妞妞”是对未成年女孩的昵称，吉布小龙灵机一动，想到了“妞妞合唱团”的名号。

学校缺少音乐教室，吉布小龙便改造了一间杂物室作为训练房。室内面积有限，天气晴好时，他便带妞妞们在外面训练。彝族孩子大都能歌善舞，但祖辈生活在大山里的他们普遍内秀，“开口”成为训练的重中之重，吉布小龙对妞妞们进行由个人独唱到人前演唱的渐进训练。考虑到对声乐和乐器的掌控力不同，吉布小龙鼓励有天赋者多学快学，并安排学得快的学生教稍落后的学生。结合自身经历，吉布小龙摒弃以乐理知识为主导的学院派教法，引导她们“用心发声”。每天放学后，他还挤时间带她们到野外唱歌，在山山水水间练嗓。

吉布小龙不断创作贴近自然环境和生活实际的彝族儿歌，包括天空落雨的情景、外出打猪草的场景等。歌词直白好记，旋律朗朗上口，且有汉语和彝语两个版本。彝族孩子汉语基础相对薄弱，方便“汉彝”对照。到目前为止，吉布小龙已经为妞妞们写了近二十首歌曲，其中《勇敢的妞妞》堪称“团歌”。大凉山女孩们往往承担各种家务和田间劳动，有时天黑才赶回家，遇上鼠虫蛇蚁，感觉害怕时便可以哼唱：“星星月亮伴着我，听蟋蟀歌唱……”字面词义以外，《勇敢的妞妞》另有深意。吉布小龙的姐姐很早就辍学嫁人，他希望新一代彝族女孩勇敢掌握自己的命运。

让妞妞站上更广阔的舞台

为了让妞妞们的歌带动大凉山其他地区的同龄人，也为了让更多山外人听到山里的歌，吉布小龙以“妞妞合唱团”为用户名注册短视频账号。2020年10月，合唱团发布第一条视频，妞妞们用彝语演唱的普格县歌《日史普基》突破近10万的播放量；第二条演唱视频是合唱团的首支原创歌曲《下雨啦》，获得超过6000的点赞量……视频发布后，不少在外打工的家长看到家中妞妞们的表现既激动又欣慰。许多网友留言鼓励，捐生活物资、教学用具，尽己所能为合唱团提供各种帮助。妞妞合唱团参加凉山州文艺比赛，登上成都、北京的大舞台，出现在央视《经典咏流传》《回声嘹亮》节目中。眼界逐渐开阔，见识逐渐增长，她们萌生出未来当画家、女警、导演等多样的理想。

春晚彩排时，察觉到妞妞们的紧张情绪，吉布小龙带她们到北京海洋馆、五棵松等地尽情游玩。写歌、拍照、录视频……尽管有两位女老师帮忙照顾妞妞们的生活，但作为领队的吉布小龙仍忙得不亦乐乎。《玉盘》由四川音乐学院教师谭淇尹创作，吉布小龙告诉妞妞们，月亮与彝族文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大家很适合演唱这首“探月歌”呢。

妞妞们需要舞台，演出需要经费，一路走来，吉布小龙总在精打细算：合唱团的演出服一穿穿三年；春晚演出服是总台准备的，演出后可以带回家……昔日合唱团发展寸步难行时，吉布小龙没想过卖版权挣钱；而今迎来曙光，吉布小龙更觉得让妞妞们唱歌足矣。

如今，吉布小龙不再兼任其他学科，他成了专职的音乐老师。眼下这届妞妞中，有个小妞妞担心小龙老师变老，早早立下了“以后教妞妞唱歌”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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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王冬艳 [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