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笑的误会

作者: 许海燕

我的名字叫许海燕,这个名字有点暧昧,看不出是男是女,因而曾给我带来许多含着微笑的误会。

中国古代诗歌有一种艺术手法叫“比兴”,宋代朱熹比较准确地说明了“比、兴”作为表现手法的基本特征,他认为:“比者,以彼物比此物也”;“兴者,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辞也。”我不妨也先来作一点铺垫和“比兴”。

中国现代有位文化名人,名叫萧楚女,他是五四运动时期的著名人物,经常在报刊上发表文章,文笔俊逸,引人注目。但他的名字看起来像是个女的,因此有不少男子给他写信,向他求爱。结果,他不得不登报声明自己是个男人。

我的名字来自高尔基的著名散文诗《海燕之歌》。海燕是一种海鸟,在暴风雨前喜欢在海上飞翔,所以高尔基将它作为勇敢的战士的象征,是一个男性化的形象。中国古代诗词中也有写到海燕的,如唐代诗人沈佺期有“卢家少妇郁金堂,海燕双栖玳瑁梁。九月寒砧催木叶,十年征戍忆辽阳”的名句。但写到海燕的不多,写燕子双飞的却不少,如晏几道的“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晏殊的“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中国古代没有人取名叫“海燕”的,后来“海燕”这个名字变成了女性的名字,大概就是因为“燕子”在中国文学中是女性化的象征。

家族中,我这一辈的男人排行是“美”字,我的三个哥哥分别叫许美丰、许美文和许美琪,而我叫许美鑫。我3岁时,正在读高中的大哥在语文课上学了高尔基的《海燕之歌》,很喜欢这首散文诗,就建议我改叫“海燕”,家里人都同意了。于是,就到派出所替我在户口本上改了名,从此我就叫许海燕了。后来,老师、同学和朋友们也亲切地叫我“海燕”。我读小学时曾当过大队委员,我们的大队辅导员很喜欢我,她亲切地叫我“海燕”,学校排演节目,常让我担任重要角色。

1977年恢复高考,我是恢复高考以后的第一届大学生。南京师范大学那年招收的大学生中,男生比女生多得多,总务处一时没办法,就把我们班的男生安排在女舍一楼进门处的几间宿舍里。当时学校有一种做法,把每间宿舍住的学生的名字写在一张纸上贴在门上。与我住同一间宿舍的一位同学名叫“蔡贵方”,不知怎的,总务处把他的名字写成了“蔡贵芳”。结果,一些女生走过我们宿舍门口,看到门上贴的名字,心里不免犯嘀咕:“这间宿舍里住的到底是男生还是女生啊?”

许多年以后,我已成为母校的一名教授。记得有一年秋天,新学期开始了,我给大三的一个班上外国文学课。那天,湛蓝的天上飘着几朵浮云,不远处飘来桂花的清香,我的前面走着几个女同学,其中一个女同学像朗诵诗歌一样对旁边的同学抑扬顿挫地说:“今天给我们上外国文学课的老师叫许海燕,不知道是个美女还是个老头。”说完就笑起来。接着她又回头看了一下,看见我拎着个皮包走在她们后面。我跟着她们一同走进教室,走到讲台上,从皮包里拿出几本书。我看见那个发表评论的女同学调皮地伸出舌头,对我做了个鬼脸,我也对她莞尔一笑。讲台上站着的既不是美女,也不是老头,而是一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中年男老师。

我外出参加学术会议,有时候会议名单上并没有标明性别。有好几次,我走到宾馆大堂里会务组的桌子前面,自报了姓名,会务组的年轻老师常说:“哦,许老师原来是男的,我们都不敢贸然安排房间,怕弄错了。”我总是微微一笑。

最近几年,我一直买雁荡山的铁皮石斛,吃了能调理肠胃。前不久,卖家要加我的微信,称我“海燕姐”。我加了她的微信,也没有做进一步解释。其实我不是“海燕姐”,而是“海燕大叔”!

编辑 王冬艳 [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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