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忆

作者: 江南忆

江南忆0

“烟雨入江南,山水如墨染。”一曲《烟雨行舟》,牵动多少人对江南的浮想翩翩。自不知何时起,江南便被镌刻在人们心间,成为梦中那不染纤尘的人间天堂。“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昔日的江南,桂子飘香,十里荷花,便是其绚丽一隅,连北地的金主完颜亮也心驰神往,不惜铁骑南征,只为一睹这片江天风华。

然而,将历史的车轮倒转千年,那时的江南却绝非今日的温婉水乡,而是披发文身、民风剽悍的壮士之地。吴王阖闾、越王勾践争锋逐鹿,北上会盟诸侯,名震四海;而后,西楚霸王项羽横空出世,以一敌百,争霸天下,气吞万里如虎。无论是“匪石匪席”的卧薪尝胆,还是乌江边“无颜见江东父老”的决绝一刎,皆化作千古绝唱,激荡人心,流芳万世。

“富中之甿,货殖之选,乘时射利,财丰巨万。”气候的恩赐带来了经济的转机,江南终于从“江南卑湿,丈夫早夭”的困厄中蜕变为“鱼米之乡”。当八王之乱、永嘉南渡之际,中原士族纷纷南迁,衣冠飘零间,带来了哀愁,也为江南播下了文化的种子。竹林七贤的放浪形骸,王羲之的翩若惊鸿,陶渊明的南山归隐,大谢小谢的山水逸兴……这些闪耀的名字如繁星点缀,勾勒出一幅文化盛世图景,亘古弥新。

“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一条大运河,从江南发端,穿越古今,贯通南北。它在神州大地上绘出一个横向的“人”字:一撇贯通隋唐帝国的关中腹地与日益繁荣的江南三角洲,一捺探至幽燕北疆。其交汇点洛阳,既是杨广的梦中东都,亦是大运河上的点睛之处。而江都(今扬州),更是他魂牵梦萦之归心所在。自此,江南成为富庶荟萃之地,奢华的“市列珠玑,户盈罗绮”自此铺就。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两宋之时,经济重心南移,江南繁华至极,却又潜藏着哀愁的底色。柳永的词如丹青妙笔,点染风尚;姜夔的曲则若寒月之影,疏朗中透出无边凄凉。铁骑南侵,胡尘弥漫,金兵踏破“荠麦青青”的绿意。山河破碎之际,仁人志士奋笔疾书,写下壮烈的抗金诗词:“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的豪情,激荡至今;“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的征战场景,饱含沧桑;“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的激战场面,承载豪情。江南虽褪去昔日剽悍,却始终存留坚韧的魂魄。

抗金余波未平,江南经济已显颓势。然而,千年文化之余韵未减,江南仍在浩瀚的典籍中独领风骚。没有江南,便没有笔底生花、龙蛇飞动的吴门四家;没有江南,便少了曹雪芹十载批阅的《红楼梦》;没有江南,便失去了黄宗羲对君主专制的抨击与顾炎武的经世致用之声,失去了晚清东方式的微光,失去了在时代壁垒中铸就思想锋芒的希望。

历史的齿轮滚动,命运再次眷顾江南。太平天国硝烟四起,大量人口与财富涌入上海租界,推动了江南经济重心的再次迁移。魏晋之重演,不仅带来了避乱之策,更为今日的江南开启了崭新的时代篇章。

回望古代,立足当下,展望未来。千年积淀的江南,在新时代的长风中更应扬帆起航,放眼壮丽山河,迎接新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