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徨复彷徨(二章)

作者: 谷莉

年华似咬

他说“河水只是咬进来”,这“只是”有一意的决然,那咬字也憋足了狠厉。

所以河水很多时候其实不适合抒情的,“年华似咬”,大约更确切些。

尤其是许久未见的故人,相见时彼此互见被咬的痕迹,再不是故时模样和心趣,终究不免愕然而唏嘘。

“自然”也是心虚的,现实的杆子总能打得着。所谓壁上观者,并不拥有完壁。

只要一颗土粒滚动,只要一株野草被咬脱,那和岁月交战的亲爱的“骨殖”便可移,便可失。

仍在活着的人亦可失去准确的地址,眼目中的意气渐下沉渐模糊,不得不敷衍起来——敷衍自己,也敷衍相干的人。

安慰的样品,与伪饰类似。

谁能保证自己,不是赝品一只?

时光里费着气力,左寻右找的“剪绒花”,到底给不了那曾渴望的人。深色和浅色都不及她“眼白青得如夜的晴天”色。

那又怎样呢?些许在意的隐秘情愫,到最后随便丢给不匹配的人。

想起年少时候苦熬写的信,手电筒的光不及脸热;想起大雨时和理想奔跑,那溅起的笑声和水花……

空空的地球仪

“他用两只手支着头,教自己的头像地球仪似的在两个柱子中间挂着”。

地球仪浓缩了世界,世界挂在他的两手间,显然无比沉重。

现实负担不起,想象也难免露怯,尴尬便无可遮掩。

木柴与白菜,堆物的床底和被打的小孩,构建了生存的围栏——这困窘之地,在地球仪上是不被标记的。

渺小到卑微的挣扎,不在两手间,在两手上。

是乱飞的鸡毛是辣眼的蒜皮而不是可供显摆的优雅与高尚,更不是旋转的圆上随便一指便可飞去的远方。

所以并不是“我思故我在”,而是我思——因我不在。

在的是破涕为笑的小孩,轻易就被逗哄好了,和孩子的脸一瞬重合的母亲却仍在计算,那算不完的柴米油盐。

他无法欺骗自己了,在虚拟的城虚构故事。生活向他直冲过来,两手间的地球仪不得不让路。

地球仪跌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