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肯尼迪倒戈，期待“造王”

患有“痉挛性发声困难”病的前民主党人小罗伯特·肯尼迪，8月23日在亚利桑那州宣布暂停自己的总统竞选活动，转而背书特朗普以求“解决慢性病流行的问题”。

3天后，上届民主党总统竞选人、曾参军的前国会众议员图尔西·加巴德，在底特律与特朗普同台演讲，借美国从阿富汗撤军三周年之机背书特朗普。同日，Meta首席执行官马克·扎克伯格披露，拜登政府曾屡次施压脸书删帖。

自7月拜登退选交棒后，副总统哈里斯的民调支持率迅速崛起，目前微弱领先于特朗普。8月下旬的事态，对执政的民主党不啻为重磅打击，不仅重启了公众对2016年以来支持率一度走低的独立候选人的重视，还引爆了各界对政府审查信息、压制舆论的担忧。

“造王”还是突围？

自2023年开始，先后有近两打独立候选人宣布参选，到2024年7月只剩下7位。比较著名的第三方候选人，有小肯尼迪、绿党成员吉尔·斯坦和自由党人蔡斯·奥利弗。

独立候选人的存在，体现了选民对两大政党候选人的不满情绪。通常情况下，独立候选人参选的目标主要有两种：一是从政治困境突围，比如在传统大党的党内地位不保，需要另立门户；二是推动某些政治议程，比如宣扬其没有得到足够重视的政策主张。

在诸多独立候选人中，目前拥有5%左右支持率的小肯尼迪，格外引人瞩目。他出生于1954年1月17日，伯父是1963年遇刺身亡的美国第35任总统约翰·肯尼迪，父亲是1968年竞选总统时遭暗杀的前司法部长罗伯特·弗朗西斯·肯尼迪。

小肯尼迪本人拥有弗吉尼亚大学博士学位，曾在1983年担任纽约地区检察官助理（同年他因吸毒被捕，通过做社区服务免于受罚）。之后，他被聘为环保组织Riverkeeper的首席律师，参与创办过一家瓶装水公司，以及一家全球性的环保组织，并在2004年主持过以美国政治为重点的广播谈话节目《火环》。2010年，他因恢复哈德逊河环境的工作，被《时代》杂志评为地球英雄。小肯尼迪还曾担任美国自然资源保护委员会的高级律师，并在2016年参与立岩苏族和美洲原住民抗议达科他州输油管道的活动。

2023年9月，小肯尼迪宣布作为独立候选人参选时，两大党一度感到焦虑。总统拜登的盟友称其独立候选人资格危险，共和党全国委员会则担心小肯尼迪的反疫苗立场契合共和党的政策主张，会分走共和党的部分选票。2023年有民调显示，由于小肯尼迪自身及其家族的声誉，以及选民对两大主要政党候选人的广泛不满，小肯尼迪有望成为自罗斯·佩罗以来最令人生畏的独立候选人。

不过，只有在竞争激烈或选情接近的选举中，独立候选人才有可能影响主要政党候选人的得票情况。在1992年的选举中，独立候选人罗斯·佩罗分走了共和党的部分选票，间接帮助了克林顿获胜。2016年，绿党候选人吉尔·斯坦在威斯康星州、密歇根州和宾夕法尼亚州获得的选票，比希拉里要赢这些州所差的选票还多，从而间接帮助了特朗普获胜。小肯尼迪能否成为造王者，还有待观察。

他在“阳光地带”战场州之一亚利桑那州宣布这一决定，是因为该州最容易发生弃保效应。在其他一些战场州，如威斯康星、密歇根和北卡罗来纳州，选举组织者不允许他撤回名字。

作为独立候选人，小肯尼迪得到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美国价值观2024”的资金支持，该委员会主要由保守派捐助者蒂莫西·梅隆（他也是特朗普的顶级捐助者之一）和亿万富翁加文·贝克尔资助。截至今年6月底，该委员会已筹得980万美元。而小肯尼迪3月选择金主之一、华裔女企业家妮可·沙纳汉搭档竞选，得以维持竞选开销。但到了7月份，随着特朗普被枪击、拜登退选、哈里斯上位，小肯尼迪的竞选之路越走越窄，最终倒戈加入特朗普阵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小肯尼迪说，在一年多的时间里主流媒体网络打压他。“在1992年10个月的总统竞选期间，罗斯·佩罗在主流网络上接受了34次采访。相比之下，在我宣布以来的16个月里，ABC、NBC、CBS、MSNBC和CNN总共只对我进行了两次现场采访……其中一些网络与民主党全国委员会勾结，让我远离辩论舞台。”反而是右翼媒体如FOX频繁让小肯尼迪出镜，使他逐渐蚕食了特朗普的票仓。

作为独立候选人，小肯尼迪也清楚，最终能否获得足够的签名来让自己的名字登上选票，是个巨大的挑战。在2020年选举中，乔·乔根森作为自由党候选人，成为唯一被列上50个州选票名单的候选人。在美国选举史上，大部分独立候选人仅能登上少数几个州的选票。小肯尼迪在倒戈前，也只登上美国大约一半州的选票，并且他在纽约州的候选资格还被诉讼（说他实际住在加州，却谎称住在纽约州）搅黄，尽管他在纽约居住了几十年（其父曾在美国参议院代表纽约州）。

这次小肯尼迪不是全退，他计划把名字留在蓝州和红州的选票上，而从战场州选票上撤下自己的名字，与特朗普合流。他在“阳光地带”战场州之一亚利桑那州宣布这一决定，是因为该州最容易发生弃保效应。在其他一些战场州，如威斯康星、密歇根和北卡罗来纳州，选举组织者不允许他撤回名字。从最新民调来看，他的倒戈对于特朗普支持率的提振效应并不明显，但在差距甚微的个别战场州，依然可能发挥临门一脚的作用。

与共和党的政策共鸣

当前，美国政治光谱正逐渐从橄榄球型转变为哑铃型结构，中间群体萎缩，两极分化趋势明显。长远来看，小肯尼迪的政治立场转变可能会加剧这一极化趋势，对美国政党系统产生影响；如果这种跨党派的支持变得更加普遍，可能会促使美国政党结构和选民联盟进一步重组，影响两党的政策立场和竞选策略。

最近，Meta老板扎克伯格由中左翼转向形式上中立，对民主党是一大损失。要知道，扎克伯格上届大选期间花数亿美元资助的促进投票活动，对于拜登赢得大选至关重要；而Meta旗下的Instagram、脸书，曾在两年前封禁小肯尼迪所创立的反疫苗组织的账号。

马斯克的政治立场，也经历了从2008—2021年的中左翼到2022年后明显倾向共和党的变化。这种转变可能源于对民主党部分政策的不满，特别是针对税收负担加重和监管环境趋严等问题。今年，马斯克和特朗普每月都会通几次电话。在7月13日特朗普遭遇枪击后，马斯克迅速在其社媒X平台表示慰问。8月12日，他俩在X平台进行了一场两个多小时的直播访谈。

小肯尼迪的政治理念，从反疫苗、反信息审查，到主张废除向绿色经济转型的气候立法，从捍卫以色列对加沙的改天换地，到反对向乌克兰提供援助，意味着他与特朗普结盟并非偶然。民调显示，小肯尼迪在共和党人中比在民主党人中更受欢迎。在路透社/益普索的一份民意调查中，59%的共和党人表示对小肯尼迪有好感，而民主党人这一比例为40%。

肯尼迪家族两个冉冉升起的政治明星在事业巅峰期遇刺身亡，给这个政治大家族带来重创；而7月13日特朗普在宾州巴特勒市集会上遭遇未遂刺杀，为二者结盟提供新的连接点。特朗普承诺当选后会公布关于约翰·肯尼迪遇刺的所有剩余未公布的机密文件。此前小肯尼迪曾在受访时表示，有证据表明中情局参与对其伯父肯尼迪总统的暗杀。

美国部分社媒对小肯尼迪的封杀和压制，也使他与特朗普惺惺相惜。小肯尼迪公开批评拜登政府鼓励法国逮捕社交媒体Telegram的创始人杜罗夫，强调美国宪法第一修正案应保护包括错误信息在内的言论自由。但法国总统马克龙表示，杜罗夫被捕是司法调查的一部分，并非政治决定，杜罗夫被指没有采取相应措施阻止“电报”平台上涉及诈骗、贩毒、有组织犯罪、儿童色情、宣扬恐怖主义等的不法行为。

小肯尼迪还指出，解决不良信息的方法就是提供更多的信息，而拜登政府将任何批评其政策的言论都视为错误信息。主流媒体也有类似的压制性操作，CNN在转播小肯尼迪在亚利桑那州共和党集会上的演说时不按常规——在他讲到民主党操控初选程序以及媒体审查时，切断了声音。

特朗普承诺当选后会公布关于约翰·肯尼迪遇刺的所有剩余未公布的机密文件。此前小肯尼迪曾在受访时表示，有证据表明中情局参与对其伯父肯尼迪总统的暗杀。

肯尼迪的竞选活动，围绕着言论自由与政府的过度干预开展。他说：“美国人民正在被他们的政府在社交媒体和主流媒体上系统性地堵住嘴。审查不仅仅是惩罚言论，甚至迫使反对者保持沉默。”小肯尼迪关于信息审查的政策立场，让他成为保守派专家最喜欢的民主党人。在20世纪大部分时间里，围绕言论自由和审查制度的斗争被编码为左翼主要关心的问题。但是现在，言论自由主要被视为右翼的主张。

媒体压制vs选民压制

对于本届大选，两党各持撒手锏。民主党的撒手锏，是借助媒体的精英化倾向以及偏左的立场，将媒体的政治传播效益最大化利用。

但新近关于拜登政府审查信息的真相被公开，对民主党相当不利。尽管大部分美国人都认为政府和社交媒体应当采取一定措施限制网上的虚假或暴力信息，但是用于打压政治对手、隐藏关于腐败以及国家和公众安全的关键信息，并不在选民的可接受范围。

在2016年前，科技公司被视为进步政治的避风港，平台本身被视为多元化和开放的工具。但是自2023年脸书接受国会调查以来，不断披露的文件证实了政府和科技公司限制的并不只是虚假暴力信息，其审查的触角延伸到了对自己不利的丑闻。

8月26日，扎克伯格在致美国众议院司法委员会的信中，披露拜登政府让脸书删帖压制舆论。扎克伯格表示，对公司当时决定遵从这些要求感到遗憾。次日，众议院司法委员会在X账号公开扎克伯格的这封信，并总结了信中三点重要信息：拜登政府施压脸书审查美国人；脸书对美国人进行了审查；脸书压制有关拜登儿子亨特笔记本电脑的消息。

自2023年以来，国会议员吉姆·乔丹一直对扎克伯格持批评态度，指控拜登政府与社交媒体平台联手压制美国人的言论，特别是保守派的言论。为此，国会启动一项调查，于2023年2月15日首次传唤脸书提供文件和信息，后者提供上千份文件，多名员工到国会接受质询。大选在即，扎克伯格信中的内容对民主党是重锤打击。

在信中，扎克伯格表示，2021年拜登政府的高级官员多次向脸书团队施压，要求公司审查某些围绕新冠疫情的内容，甚至包括幽默和讽刺内容。关于亨特的笔记本电脑内容，扎克伯格披露，FBI曾警告在2020年大选前夕，俄罗斯可能会针对拜登家族发起虚假信息行动，公司因此降低了该内容的传播力度。

扎克伯格在信中表示，为避免类似情况再次发生，公司已调整政策和流程，在美国境内，将不再在等待事实核查结果时暂时降低内容的传播度，并明确表示将保持政治中立，停止向地方选举机构捐款。

针对选举投票，共和党也有机制性的撒手锏——修改选民资格法案，从而将不符合条件的选民排除在外。7月10日，美国众议院216名共和党人和5名战场州的民主党人，以多数票通过了《保障美国选民资格法案》（SAVE），旨在通过要求选民在联邦选举中提供美国公民身份证明，来防止非公民投票。

按照1993年通过的《国家选民登记法案》，选民在登记时无需提供公民身份证明，只需在登记表上勾选一个框，声明自己是公民。该法案的初衷是为了简化选民登记程序，鼓励更多公民参与选举。然而，支持SAVE法案的共和党人认为，这种自我声明的方式存在被滥用的风险，可能导致非公民非法投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