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站起来了
作者: 李少威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
在欢呼之声爆发之前,得到了美国支持的蒋介石已经在行动,准备对共产党动手。毛泽东向全党发出警告:“蒋介石已经在磨刀了。”
“蒋介石总是要强迫人民接受战争,他左手拿着刀,右手也拿着刀。我们就按照他的办法,也拿起刀来。”
重庆谈判
8月14日,蒋介石电邀毛泽东前往重庆“共同商讨”“国际国内各种重要问题”。此后又再连发了两份电报,三次敦请。如果毛泽东拒绝,就在舆论上处于下风,倘若内战爆发,也就可以归咎于共产党不肯合作。
党内担心这是蒋介石摆下的鸿门宴,但毛泽东认为,“可以去,必须去”。
他换上了叶剑英从北平为他定制的新衣服,周恩来还把自己的帽子借给了他。这位中共领袖,就这样拼凑了一身他并不习惯的全新行头,准备去重庆。
出发之前,毛泽东和中共领导人开了很长的会,他对刘少奇说,“须知蒋委员长只认得拳头,不认识礼让”。这是在说,如果在谈判期间国民党军对延安发动进攻,就要坚决回击,把它打痛,拳头不硬,就不能挺直腰杆子说话。
他的思想一以贯之,消灭战争只有一个方法:用战争反对战争。
蒋介石并没有做好毛泽东敢来重庆的思想准备,因此虽曰谈判,却并没有方案,只是让中共先提。本来蒋介石的目标就是消灭共产党,不能从政治上消灭,就从军事上消灭,因而注定双方不可能谈出结果来。
1945年10月10日,国共双方代表签订《政府与中共代表会谈纪要》,即《双十协定》。
谈判期间,阎锡山部就进攻太行、太岳两个解放区,在上党与刘伯承、邓小平激战了40天,阎部被歼2.6万多人,中共部队伤亡约4000人。
毛泽东在10月11日飞回延安。他清楚协定不过是一张“纸上的东西”,随时可能被撕毁。但此行也有所收获。这一次前往重庆,引发举国轰动,毛泽东广会社会各界名流,着实为共产党做了一次活宣传。
蒋介石假装谈判,是因为他还需要时间。美国人正在帮他把抗日战争中大部屯驻在西南地区的军队,运送到华北和华东去,有四五十万人是利用美国的空军、海军运到前线的。蒋介石紧锣密鼓地调集军队,56个军,加上投降国民党的50万伪军,共计200万兵力,准备进攻解放区。
革命对象
原本,人民对国民党政府的不满,主要还局限于大后方,沦陷区人民日夜盼望政府能收复失地,如久旱之盼甘霖。然而,国民党从日伪军手中接收失地,几乎就是一场疯狂的抢劫。政府官员、军事机关、特务机关贪婪地搜刮金子、车子、房子、女子、票子,被称为“五子登科”,沦陷区人民欢迎政府接收的热情迅速冷却,变得怨声载道。
陈诚在回忆录中写道,接收变成了“劫搜”,只弄得天怒人怨,为中外所不齿。“可怜八年浴血抗战的结果,最后却带来一场‘胜利灾难’。”
陈诚在回忆录中写道,接收变成了“劫搜”,只弄得天怒人怨,为中外所不齿。“可怜八年浴血抗战的结果,最后却带来一场‘胜利灾难’。”
通过把沦陷区原来使用的伪币兑换为法币,国民党政府强行压低比率,原本按实际价值应在1∶100之内,却要求老百姓以1∶200的比率兑换,无异于一场全国性的财产抢劫。李宗仁在回忆录中说:“政府在收复地区失尽人心,莫此为甚。”随后立即引起物价飞涨,民不聊生,相比之前的日伪统治,生活还要更痛苦。短短不到3个月,人民就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这时,从横行于中国城市的美国大兵身上,中国人又感受到了帝国主义的嚣张跋扈。1945年,美国青年西德尼·里滕伯格来到中国,碰上了一件震撼心灵的小事。一名醉酒的美国士兵驾车撞死了一个叫李木仙的中国女孩,法庭判决他只需赔偿26美元。女孩的父亲后来还退回了6美元,因为按照惯例,这是“法官老爷”应得的好处费。
里滕伯格说,在1949年以前的中国,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在旧中国的法律制度下,老百姓命如草芥。他的中文名叫李敦白,后来他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了毛泽东的朋友,以及一个真正理解中国革命的外国人。
李木仙的悲惨遭遇提醒人们,没有国家的独立,人民的尊严就一定无法实现。这不是个案,美国士兵坐着吉普车恣意飞驰在中国各大城市人口稠密的街道上,碰伤和碾毙行人,简直是一种常态。国民党官方统计,仅就上海而言,从1945年9月12日至1946年1月10日的120天内,就发生吉普车车祸495次,死伤244人。
美国士兵抗战胜利后在中国土地上的所作所为,让人们清晰地感受到,辛亥以来,30多年了,但现在这个号称革命的民国,其实什么命也没有革,那些人民憎恨的一切势力,依旧继续存在,并且不可一世。
还不止于此。1946年11月4日,中美签署《中美友好通商航海条约》,规定缔约双方都可不受限制地在对方领土全境内,自由设厂、通商、航行。这几乎就是一个可笑的条约,以“平等”为掩护,一方得到一切,一方所获为零。试问当时的中国,有什么能力去美国领土全境内设厂、通商、航行?
人民群众不是容易糊弄的,这个条约一签,立刻激起全社会的强烈反对。
如此事实,不一而足。民心的一步步丧失,使得国民党在与共产党作战时,后方矛盾迭起,焦头烂额。学生运动、工人运动、城市贫民斗争、抢米风潮,以及农村的抗粮抗税抗抽丁的行动,风起云涌。许多中间派民主人士,以及全国百姓,日益认识到国民党政府的确已经成为了新的革命对象,人民对共产党的同情在不断加深和扩大。
纸老虎
1946年5月5日,蒋介石还都南京,随后飞往东北督战。四平、公主岭、长春一一攻陷,国民党军队节节胜利。蒋介石让何应钦和陈诚分别估计需要多少时间来消灭共产党,何应钦认为需要两年,而陈诚认为只需6个月,结果,何应钦被打入冷宫,陈诚取而代之。
国民党当时拥有正规军86个整编师(军),约200万人,加上非正规军、军事院校、后方机关等,共430万人。而共产党的人民解放军,只有野战军61万人,地方部队和后方机关人员66万人,总计127万人。国民党军队总数超过解放军3倍,武器装备的差距就更为悬殊。
在蒋介石对硬实力的偏执与迷信之下,内战全面爆发了。6月23日,30万大军直扑中原解放区;7月12日,50万大军攻往苏北解放区;8月2日,猛烈轰炸延安;8月27日,陷承德;9月19日,占淮阴。
蒋介石沉浸在攻城略地的痛快之中,对共产党的警告置若罔闻。
和平已死,共产党人开始了无保留的反击。毛泽东给军队的战略性指示是:“以歼灭敌人有生力量为主要目标,不以保守或夺取城市和地方为主要目标。保守或夺取城市和地方,是歼灭敌人有生力量的结果,往往需要反复多次才能最后地保守或夺取之。”
“存人失地,地终可得;存地失人,必人地两失。”从地盘上看,解放区在压缩,国统区在扩大,蒋介石得意洋洋。蒋介石以及国民党高级将领一开始都没有意识到军队损失的速度,双方军事力量对比在作战过程中此消彼长。
从1946年7月全面内战爆发到1947年6月内战一周年,解放军已歼灭国民党军97.5个旅,七八十万人,加上保安部队等杂牌军三四十万人,国民党已经丧失兵力一百一二十万人。而解放军到1947年3月已经有50个纵队, 130多万人,还有非正规军116万多人,战斗力不断增强。
在延安正在遭受国民党飞机狂轰滥炸的1946年8月份,毛泽东坐在延安杨家岭的窑洞前,气定神闲地接受美国女记者安娜·路易斯·斯特朗的采访。
原子弹,纸老虎。
蒋介石,纸老虎。
美国,纸老虎。
“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伟大的事变
蒋介石制定的全面内战的军事方针是:全面进攻,速战速决。这与日本全面侵华初期的方针几乎一模一样。毛泽东对战争第一阶段的估计,也与对抗战第一阶段的估计相似。在1946年10月1日所写的《三个月总结》中,他判断“蒋军战线太广与其兵力不足之间,业已发生了尖锐矛盾”,“此种矛盾,必然要成为我胜蒋败的直接原因”。
蒋介石以及国民党高级将领一开始都没有意识到军队损失的速度,双方军事力量对比在作战过程中此消彼长。
果然,到次年3月,蒋介石不得不收缩战线,集中兵力,从“全面进攻”改为“重点进攻”。形势急转直下,“攻守之势异矣”,接下来,解放军就从战略防御转入了战略进攻阶段。
1947年6月,毛泽东作出决策:刘伯承、邓小平率领晋冀鲁豫野战军主力12万人强渡黄河,千里跃进大别山。
1947年10月10日,中华民国的国庆日,毛泽东在陕北佳县神泉堡起草《中国人民解放军宣言》,提出了“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的口号。
当年年底,在杨家沟召开的“十二月会议”上,毛泽东判定,中国人民的解放战争,已经到了一个转折点,是蒋介石二十年反革命统治由发展到消灭的转折点,是一百多年以来帝国主义在中国的统治由发展到消灭的转折点。
“这是一个伟大的事变。”过去一直都是蒋强我弱,现在,在中国共产党历史上,第一次发生了军事实力的逆转。“二十年来没有解决的军事力量对比的优势问题,今天解决了。”
另一边的蒋介石,则是灰头土脸,沮丧之极。到1947年7月份,发动全面内战一年多之后,蒋介石的军队已经被解放军歼灭了112万人。
1948年9月8日至13日,中共中央在西柏坡召开政治局会议,一般称为九月会议,毛泽东在会议开幕时作报告。他表示,现在还有中间派民主人士提出“同国民党也来一个妥协”,“我看不能这样提”,因为蒋介石不会同意。“从古以来,反动派对民主势力就是两条原则:能消灭的一定消灭之,暂时不能消灭者留待将来消灭之。”“我们对反动派也应采取同样的两条原则,我们今天实行的是第一条。”
此时共产党人的坚定方向是,将革命进行到底,彻底打垮国民党,建立新中国。
九月会议之后,战略决战的序幕揭开。1948年9月12日至1949年1月31日,中共中央运筹帷幄,四大野战军紧密配合,发动三大战役,将国民党军主力消灭于长江以北,奠定了全国革命胜利的局面。
新的中国
1948年12月30日,毛泽东为新华社写了新年献词—《将革命进行到底》,气势磅礴地阐述了中国共产党自1921年建立以来,虽然历尽艰难困苦,革命同志血流成河,但从未改变过的初心与使命。此文1949年1月1日在《人民日报》发表。
这时的毛泽东和共产党,已经在国共力量对比中居于绝对优势地位,因此毛泽东对于革命的主张,已经不是过去那种宣言式的提倡,而是充满了革命目标即将成为现实的豪情。
和毛泽东这篇文章同一天发表的,是蒋介石的《元旦文告》。他此时已经露出求和之意—这是1927年清共以来破天荒第一遭,蒋介石向共产党求和。这一次不再使用“共匪”的称谓,而改为“共党”,从这一天起,国民党所有文件都改成“共党”。到了这个地步,蒋介石还是要装模作样,把内战的起因归结于共产党“对于一切协议和方案都横加梗阻”。尽管意在求和,还要摆出恐吓姿态。“要知道政府今天在军事、政治、经济无论哪一方面的力量,都要超过共产党几倍乃至几十倍。”
毛泽东毫不留情,在1月4日又写作了《评战犯求和》,一一驳斥蒋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