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萨尔尼克诗选

作者: 董继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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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简介:董继平,1962年生于重庆,早年获“国际加拿大研究奖”,参加过美国艾奥瓦大学国际作家班并获“艾奥瓦大学荣誉作家”,后担任美国《国际季刊》编委。译著有外国诗集《帕斯诗选》《勃莱诗选》《默温诗选》《特兰斯特罗默诗选》等二十余部,美国自然随笔集《自然札记》《秋色》《野生动物家园》《荒野漫游记》《动物奇谭录》等二十余部,以及美国长篇小说《了不起的盖茨比》,另著有人文建筑随笔集《世界著名建筑的故事》。现居重庆。

阿莱杭德拉·皮萨尔尼克(AlejandraPizarnik,1936—1972),20世纪阿根廷著名女诗人、画家,生于布宜诺斯艾利斯的一个俄罗斯犹太移民家庭,早年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大学攻读哲学及文学,后来迷上了绘画。1960年至1964年,生活在法国巴黎,曾在索邦大学攻读宗教史和当代法国文学,同时活跃于巴黎文学界,为一些杂志写作、翻译和对拉丁美洲、西班牙和法国文学进行评论,还与大作家胡里奥·科塔萨尔、奥克塔维奥·帕斯等交往甚深。回到阿根廷后,继续活跃于阿根廷文学界和艺术界,1972年因服食速可眠过量而去世。一生出版了8部诗文集,包括《更远处的土地》(1955)、《最后的天真》(1956)、《失落的冒险》(1958)、《狄安娜之树》(1962)、《作品与夜晚》(1965)、《疯狂、石头、摘要》(1968)、《音乐地狱》(1971)、《血腥女伯爵》(1971)。她去世后,朋友编纂出版了她的《诗全集》和《散文及日记全集》。此外,她还把法国诗人和作家安德列·布勒东、保罗·艾吕雅、安托南·阿尔托、亨利·米修、伊夫·博纳富瓦、玛格丽特·杜拉斯等人的作品翻译成西班牙文。

阿莱杭德拉·皮萨尔尼克是拉丁美洲很有才气的一位女诗人,她的过早离世,让人感觉有些“天妒红颜”。她的作品非常个人化,多为短小的精致、典雅之作,既富于哲学和宗教性的沉思冥想,又具有深邃、浓郁的诗意;既体现了女性的细腻,又超越了女性的视野,深得科塔萨尔、帕斯等名家的好评。

黎明

我赤裸着

躺在野兽般的日子里。

风和雨把我擦去

就像擦掉一片火焰,一首

写在墙上的诗。

迷失的脚步

此前,它成为我诞生的

语言中的光芒

照亮几条爱的通道。

开启夜晚。夜晚存在。

特权

1

他们给我的名字丢失了

它的面庞就像夜间的

水落在水上的声音

游遍我的全身。

它的微笑是最后一个幸存者,

不是我的记忆。

2

在那些离开的人的夜里,

那最美的人,

哦,被渴望的人,

你的不归没有止境,

你是一个影子,直到日子的日子。

你选择了我们,说起

自己沉默的伤口之地

你选择了我的生活

这也是纯洁的庆典仪式。

拯救

岛屿消失。

少女归来,测量风

却发现鸟儿预言家之死。

如今

她是柔顺的火焰。

如今

她是肉体

叶子

石头

在痛苦之泉里迷失

犹如航海者,在净化夜间

堕落的文明的恐惧里航行。

如今

她找到了无限的面具

打破诗歌之墙。

除了一个人自己

秋天是墙壁的蓝色:被小小的死亡遮蔽。

每个夜晚,在一声尖叫的持续中,

一个新的影子来临。神秘的

秋天独自跳舞。我分享它那

在狩猎的第一天夜里的

十分年幼的动物的恐惧。

女性旅行者尚未诞生,她怎样

渡过死亡之河?

我从我的双重意义中撕裂自己。

毁灭

在亲吻中,而不是在理智中

——克维多

与秘密的话语斗争

它扑灭我元素之躯的愤怒。

恐惧

在我死亡的回音中

依然有恐惧。

你熟悉你的恐惧?

当我说出我的名字,我就熟悉恐惧。

那就是恐惧,

头戴黑帽的恐惧,

隐藏在我血液中的老鼠,

或者是那用死去之唇

畅饮我的欲望的恐惧。

是的。在我死亡的回音中

依然有恐惧。

情侣

一朵花

离夜晚不远

我哑默的躯体

应和露水脆弱的

催促而开放。

最后的天真

出发

在躯体和灵魂中

出发。

出发

避开视线

那沉睡在喉咙里

压迫的石头。

我不得不出发

太阳下再也没有倦怠

再也没有被征服的血液

再也没有死亡的行列。

我不得不出发

然而它侵扰旅行!

失事的船

阴影后面,失事的船

用它血液的沉默

拥抱自杀者

夜晚饮着酒

在雾霭的骨头之间脱衣跳舞。

认识

你创造出那在我内心振动的

风的悲剧中丁香的沉默。

你让我的生活成为儿童故事

那个故事中,失事船只和死亡

是值得崇敬的庆典的托词。

风的女儿

她们来了。

她们入侵血液。

她们对着缺陷

对着哭泣而散发

羊栏的气味。

然而你把恐惧

喂给孤独

就像两只迷失在

沙漠中的小动物。

她们来了

来给梦幻时代生火。

一声再见是你的生活。

然而你拥抱自己

就像运动中疯狂的蛇

仅仅朝自己移动

因为没有人。

你在你的哭泣下面叫喊,

你打开你欲望的金库

你比夜晚富有。

然而它产生那么多孤独

以致话语自杀。

名字

不是你空缺的诗,

而是一幅画,墙上的一条裂缝,

风中的东西,一种苦味。

笼子

外面有太阳。

那不过是太阳

人们却观察它

然后歌唱。

我不了解太阳。

我了解天使的旋律

和最后的风

进行热情洋溢的布道。

我哭泣到黎明

那时死神赤身裸体

歇息在我的阴影里。

我以我的名义哭泣。

我在夜里挥舞手巾

渴望的小船

与我共舞。

我为了嘲笑我病态的梦幻

而隐藏指甲。

外面有太阳。

我穿着灰烬的衣裳。

作品与夜晚

为了在渴望中辨认我的象征

为了解释那唯一的梦

为了在爱情中再也不支撑我

我把自己完全奉献

在夜晚的躯体中

森林里的母狼

犯下纯粹的错误

空缺感

如果我敢于

观察和说话

他就把他的阴影

多么稳定地

跟我的名字结合

在远方

在雨中

在我的记忆中

凭借他那张

在我的诗里燃烧的面庞

把一种香水

优美地洒在

那失踪的可爱之脸上

朝圣

给伊丽莎白·阿斯科娜·克兰威尔

我呼唤,我像幸福的失事船只

呼唤鞭笞的波浪

它们熟悉

死神的真名。

我呼唤过风,

我把欲望托付给存在的人。

然而,当女巫和花朵

割伤了雾霭的手

一只死鸟

就在音乐当中

飞向无助。

一只被呼唤的蓝鸟。

那不是长着翅膀的孤独,

那是囚徒的沉默,

那是鸟和风的缄默,

那是因为我笑语的世界而愤怒

或者是那撕开我的信件的

地狱守卫者。

我呼唤过,我呼唤过。

我对虚无呼唤过。

之前

给埃娃·杜蕾尔

充满音乐的森林

鸟儿在我的眼里拉开

小笼子

失望

再也不要希望

名字和身影

来来往往。

有人糟糕地做梦,

有人被错误

被遗忘的远方消耗。

灰烬

夜晚剁碎了群星

观察我产生幻觉

空气扔下憎恨

用音乐来修饰它的面庞。

我们即将离去

神秘的梦幻

我露出笑容的祖先

世界孱弱、憔悴

有锁,却没有钥匙

有恐惧,却没有泪水。

我将对自己干些什么?

因为你,我对你欠下现在的我

然而我没有明天

因为我对你……

夜晚蒙受苦难。

我已经包含/理解真理

它爆发在我的欲望中

在我的灾难中

在我的混乱中

在我的失衡中

在我的谵妄中

我已经包含/理解真理

现在

去寻找生命

缺陷

我不熟悉鸟儿,

我不熟悉历史的火焰。

我却相信我的孤独肯定有翅膀。

形式

我不知鸟儿还是笼子

是行凶的手

还是蜡烛之间的年轻死者

还是伟大的黑暗喉咙里不断的喘息

还是安静的女骑手

然而也许是张口如源泉

也许是街头艺人

或者是最高塔楼上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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