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孽缘记

漾漾（化名）曾经是个空姐。

漾漾要是站在两个名叫冰冰的明星之间比美，很难被人认为是季军，她可能会是夺冠的大热门。她除了美，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职业带给她手脚干练和开口先笑的特点。她在万米高空，穿着紧身的空姐制服，脚上有半高跟鞋，走路是婀娜多姿的，眼神与笑容是迷人的，口红与香水味道是让人想入非非的。

漾漾以她无与伦比的美貌，赢得了她的如意郎君，可她后来亲手把他杀了。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就在当下，你如果用手机搜索“空姐杀人案”，就会有许多标题不一但内容相似的网文映入眼帘，其案情大致如下——一名前厦门航空公司的空姐，杀了背弃她的富商男友。

我有近40年乘坐飞机的经历，对空姐这一职业算是比较了解的，也交过空姐朋友，有关上述案件的报道，我只要遇到，如飞机上的报刊、不同网站的推文等，我都会看看。但我看得多了，便觉得无论是文章作者还是媒体编者，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凶案故事表面的报道上面，对于涉案人走上歧途的背景及行为逻辑等深层次的问题却涉及不够。

于是我想用散文再讲一回这个故事。

有道是“哈尔滨出美女”，漾漾原籍就是哈尔滨人。她小时候因为父母离婚，被母亲带到了南方厦门生活，由于中学学习成绩不好，后来放弃高考而上了职业学校。

1993年，厦门航空公司招聘空姐。漾漾在职校本来就是鹤立鸡群般存在，所以在上千应征者中她顺利入聘。

上班不久，她就被调入示范组飞行，不久还成为厦航的“十佳空姐”。

在四年后的一次例行飞行中，漾漾结识了地产富商、福建人陈春林。

漾漾一开始觉得，陈老板像个推销员似的，他热情似火，她无力招架，于是两个人互留了联系方式——漾漾给了陈老板一个传呼机号码（当时这种通信产品尚未淘汰）。

漾漾当时心有保留，她想，这样既给了乘客面子，又可以让自己掌握回与不回的主动权。

后来陈老板传呼过漾漾，但见过太多追求者的漾漾，并没有给陈老板打多高的印象分数，她多次不回复陈春林的传呼。

男人大概有一种通病，就是征服欲太强。美女的爱搭不理，让在商场中啃过不少硬骨头的陈老板下了决心——非要拿下这个美人不可！

漾漾其实不甘心只当空姐，她还想提升自己。不久，她暂停了空姐的工作，专心进入北大成人教育学院学习。

这个时期，漾漾本想安心上学，连传呼机都留在了厦门家里，交由母亲保管。陈春林给漾漾不停地打传呼，便被母亲看到了。母亲与漾漾沟通后，便打电话给陈春林，把女儿去北京的情况对陈和盘托出。

这时的陈老板，三十多岁，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可惜他的身高却只有一米六八。也许正因如此，他对高于他10厘米的漾漾有着本能的仰视，也有掩藏于心的自卑。

男人习惯于用财富来弥补其先天不足的劣势，商人尤甚。而对于女人而言，财富有时候成为她们情感选择的第一要素。

陈春林穿得溜光水滑，开着奔车驰停到漾漾学校门口时，漾漾见了，对这个执着的小个子男人好感大增，而他手里捧着的鲜花，袋子里的礼物，很快就弥补了身高的不足，漾漾在同学的打趣说笑中，还心生一些自豪感。

一个时期以来，明星嫁豪门，富商娶美女，好像成为社会流行风尚，好像成为青年女子婚恋成功与否的衡量标准。

漾漾的防线陷落了，她甚至不清楚陈春林是否已有家室，就委身于他。而陈老板穷追猛打终俘美人心，也“爱”得激情澎湃。他给漾漾送花、送车，甚至自己也在“北大成教”报了名，成为与漾漾一起上下课，出入同步的同学。

为了同居生活方便，陈春林还专门为漾漾在朝阳区罗马花园租下了一套高级公寓。

1998年秋天，漾漾学业结束，她计划返回厦航工作。但陈春林不舍得漾漾离开北京，他害怕失去美人。两人协商一番后，漾漾就辞职了，当起了陈老板的专职女人。

恰好这一时期，同为哈尔滨美女的漾漾妈，尽管青春不再，但她仍然风韵犹存，一名澳大利亚男子再婚娶走了漾漾妈。

母亲外嫁，给漾漾创造了一个出国的机会，但漾漾拒绝了母亲的好意，她一心扑在陈春林身上。

漾漾万万想不到，她以为得到的爱情，却在陈老板眼里只是一段婚外情，或者说是多年来一宗宗“勾女”故事之一，是有钱男人的“捞食”之举而已。

1999年6月，漾漾意外发现陈春林和一位中年女人及一个男孩在公园的合影照片。

“这谁呀？”漾漾随口一问。

陈春林不自然地答道：“这是我表哥的全家福。”

“你表哥？分明是你！你别骗我！”漾漾大声叫道。她有东北女子的外貌，也有东北女人的脾气秉性。

陈春林见瞒不住了，就坦诚自己已有家室。

面对着梨花带雨的美人，陈春林劝慰她，说自己和妻子已经没有感情了，他的感情全给了漾漾，他会找机会和妻子离婚，然后与漾漾结婚。

“宁愿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要相信偷情男人的臭嘴”，但漾漾却相信了陈春林，如胶似漆的同居生活，很快令漾漾怀孕了，但陈春林声言他离婚的时机不成熟，他劝漾漾做了人流。

陈春林过着一妻一妾的生活。1999年春节前半个月，陈春林和漾漾一起自北京回到厦门过年。腊月二十九日，陈春林按中国人过年“团圆”的习惯，独自回了泉州老家，漾漾独自在厦门的酒店等候。

陈春林答应漾漾，他此次回家会借机办完离婚手续。

但春节团圆日，怎是离婚时？陈春林的父母不仅坚决反对儿子离婚，而且强调他们对儿媳十分满意。

陈春林手揽美人时的离婚决心，在患难与共的妻子和聪明伶俐的孩子面前很快溃散了。

陈春林的离婚行为，招来了正房妻子联合父母和儿子与他开起“婚姻保卫战”，他们决心要把迷惑他的小妖精打败、打跑、打死！

春节过后，陈春林的父母便带着孙子来到北京，入住陈春林、漾漾同居的罗马花园。他们试图以合法身份，把漾漾从儿子租住地挤走。

不知是策略还是招数，陈春林放在罗马花园的劳力士手表找不到了，陈家人一致指出是漾漾偷走了手表。这个本来用于拆散陈春林与漾漾关系的“事件”，并没有令陈家父母和陈妻达到目的。

陈家父母见儿子爱“美”心切，痴心难改，于是就后退一步，声言：“既然你们不愿分手，那好，漾漾就当你的‘小三’好了，但婚是不能离的！我们的孙子要有一个完整的家。”

中国父母面对出轨儿子，在无可奈何之际，往往退而求其次，这可能是“法儿他妈死了法儿，真是没有法儿了”！

这样的生活困局，让夫妻俩、让漾漾，也让陈家老小都活得不轻松。

显然，陈春林无力改变这个局面，当漾漾一再让他兑现离婚承诺时，他感到压力、困扰，也失去了对漾漾原有的好感。当他欲望又起时，他不想再找漾漾了，而是频频光顾夜店、会所，找阿三阿四去了。

漾漾本能地要求他的男人对她忠诚，但她在撞破陈春林出轨他人之后，便忍不住当众拿着手里的包包去砸陈春林。而这时的陈春林，已经不是那个手捧鲜花的谦谦君子了。他迅速反击，竟然拣来砖块，将漾漾砸得头破血流。

陈春林自己出轨不说，却对漾漾有着强烈的控制欲。有一次漾漾与空姐朋友见面回来晚了，陈春林当着小区保安的面，拿手中的东西砸了漾漾。

陈春林曾送给漾漾一辆帕萨特轿车，他开心时，漾漾不小心交通违章了，他会不在意，甚至宽慰说：“没所谓啦！”但他心情不好时，他会埋怨、指责，甚至用“你好笨”来发泄。

漾漾饱受困扰，于是就想出国散心，可她到了瑞士，陈春林电话又追到瑞士。离谱的是，他在一个月内，单给漾漾打的电话就花费3万多元。

漾漾困陈春林移情他人而出国，又因陈春林跨国思念而回国。两个在感情世界里缠爱扭打的男女，编织着不同寻常的故事。

漾漾依旧盯着陈春林离婚的事，但陈春林反向操作，他在北京买了一套新房，产权证上填的却是他妻子的名字。

在漾漾回国前，陈妻和公公婆婆及孩子一起乔迁新居了。

陈春林没有给漾漾任何解释，他只是承诺每个月支付漾漾6000元生活费。自此，漾漾才真正觉悟，眼前这个看似深情款款的男人，只是把她当作婚外情人、一个发泄对象。

漾漾感到上当受骗了，感到输给了一个黄脸婆，她的心里有太多的不甘，她要采取行动，要改变这个局面。

她决定从陈春林原配妻子身上做文章，她趁陈不在，偷偷约见了陈妻，对陈妻说，要帮她办出国证件，须要陈妻做一个体检，并让陈妻喝了一杯所谓的“检前化验水”。

陈妻显然是个本分老实人，她不知有诈，竟然喝下了这杯毒水——漾漾事先把自己从温度计里取出的水银掺进了这杯水中。

陈妻喝了之后，身体不适，就去医院诊治。由于水银剂量不够，加上就医及时，漾漾的这一个阴谋没有得逞。

陈春林得知漾漾下毒事件后，两个人大吵一架。对于一个心智成熟的人来说，无论男女，都不可能容忍此等犯罪行为。如果不忍心向公安机关举报，那也应该及时切割，远离此等做事没有底线之人才对。但一对半斤八两之人，解读任何事，仿佛都有非常的逻辑。

“你他妈的真是疯了！”陈春林吵架时这样吼漾漾。

“那还不是因为人家太爱你了吗？”漾漾本来也心虚，但她见陈春林除了叫喊几声之后，没有了别的反应，于是就用软话自找台阶，接着又辅助以温柔的双臂，红唇也送上……如此这般之下，陈春林便让毒杀他老婆的人，继续安卧于他的床榻。

有些男人的愤怒，是敌不过红颜的眼泪的！

也许陈春林没有听过“红颜劫”的故事，他不知危险正向他靠近，仍然继续过着他妻妾双全的日子，而且兴致来了，仍然还要在外“添食”。

此时的漾漾，仿佛不觉得有什么委屈了，她不仅接受了“男人都如此”的谬论，甚至还在想：一个能够原谅自己给其原配妻子下毒的男人，看来是真的爱自己的。为此，她几乎死心塌地地跟着陈春林，继续着这种混乱的游戏。

后来一段时间，漾漾为了加重自己在陈春林和他们老陈家的地位，使自己增加对抗陈妻的本钱，她偷偷取掉避孕措施，让自己再一次怀上了陈春林的孩子。

未料陈春林不仅没有因为有了“爱情结晶”而高兴，反而大为生气，最后逼迫她再一次做了流产手术。也许先后“消灭”两个妊娠中的孩子，加重了漾漾的危机感。她取代陈妻无望，同居生育也不行，她怀疑按月领取陈春林6000元的意义，她想着要找陈春林好好谈一谈。

2001年6月27日晚上，漾漾打车前往陈春林的新宅。近期，陈春林一人在家，他的父母与妻儿回泉州老家了。两人见面后，话不投机，陈春林不想让漾漾久留，但又不好拉下脸来赶客。于是便把漾漾丢在客厅，他则借上卫生间之机，与什么人“煲电话粥”。漾漾等不及，就走到卫生间门口偷听。一听，就发现他在与一个新欢打情骂俏。漾漾顿感怒火中烧，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没有赶走原配不说，现在连“小三”的位置也岌岌可危了，她崩溃了！

那天晚上，她无法走出陈家，陈春林也不理睬她。陈春林独自睡了，而且还打起了呼噜。百无聊赖之际，她便悄悄拿过陈的手机，查寻他的通讯记录。

她不小心把手机弄出了声音，惊醒了陈春林。陈不耐烦地夺过电话，扬起手对着漾漾就是一顿暴打，之后又摸出一把尖刀，威胁要杀了她。

漾漾有些害怕，但她的性格无法让她认输。她又习惯性地冲动起来，而且奋起反击。她去抢刀，为的是不受伤害。

平时锦衣玉食惯了的陈老板，性事频频，心事多多，手脚早已不敏。他本来是抽刀吓唬女人的，希望她早点滚蛋，好让自己睡个安稳觉。不料高于他，且有着空乘人员基本功的漾漾，三两下就把他手里的刀夺了过去。

陈春林这时害怕了，他想到这个女人既然敢于下毒，就必然敢于挥刀，他想再把刀夺回来。“把刀还给我！”他大叫着，伸手去抓漾漾。陈春林这时显得幼稚，你用刀威胁杀人，被威胁的人这会儿还刀给你，可能吗？